沈知兰偏着头，眯眼望着顾怜微，似乎在等她解释。她只是反问：“不行？”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哦了一声：“也是，老爷子都说了没他的允许不能离开。”

“你不必激我。”沈知兰轻轻挥了下左手，老K欠身离开房间，屋里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顾怜微侧过身背对着他，闭眼养神。

狂风之后，滚滚巨雷碾过苍穹，发出巨响，乌云遮天，房内瞬时暗得只能勉强看清人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名义上的外婆舅舅没什么情分吧？”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床榻，“非但没情分，反而还有点仇。”

顾怜微拉开落地灯，四周撒下暖黄色的光，照出的阴影却更加刺眼。“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外婆和舅舅，还有几个堂哥和我没血缘。难道你不想知道？”

“无所谓，只要你是你，他们是谁又有什么区别？”沈知兰手撑着床榻坐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我不认为你是这么八婆的人。”

顾怜微笑了声，嗓音依然平静如水：“知兰，这关系到我的身世。”

“我已经差人去查了。”沈知兰走下床，将房里的灯统统打开，此时已是大雨瓢泼，土腥味穿过木制房屋，让他眉头不由得一紧。

*

“爸！”蒋忆冉看到由机场快速通道中走出的蒋成予，脸上顿时扬起明媚的笑容，小跑着迎接。

蒋成予快走两步接住她，“慢点，慢点。”

蒋忆冉搂着他的脖子蹦了两下，“怎么这次去了这么久？我一个人要无聊死了。”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直到坐到餐桌上，嘴都没停过。

“忆冉，你沈叔叔今早跟我通了电话。”他看着蒋忆冉脸上僵住的笑，默了会儿，才低着声音劝诫，“知兰那孩子，倒没什么大错，但性子确实特别了些。你小姨相中了林家的一个小子，说是沉稳得体。虽然和你姨父的亲戚关系远了些，但家境也算殷实。”

蒋忆冉勉强笑了下，轻轻摇头。

他急道：“你和知兰也没见过几面，怎么就非他不嫁了呢？”

她垂眸，眼睫毛扫过泛红的眼底，“不是爸爸你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蒋成予父母爱妻均已离世，家里只剩独女，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用心培养呵护。蒋忆冉却不骄纵，反而德艺双馨，不仅成绩优异，能力也强，在公司里备受赞誉。只是她喜欢沈知兰这件事，蒋成予怎么都想不明白。毕竟两人太不同了。

“你沈叔叔说，知兰那孩子心有所属，他也不愿拆了儿子的姻缘。”

蒋忆冉点头，“今年两江会议我见过。那位小姐很漂亮，而且——已经怀孕了。”

蒋成予听到怀孕二字，眼皮突突跳了两下，没能控制住音量：“那你还对他有念想？！”

她微微弯起唇角，“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就流产了。”

“这——”蒋成予对蒋忆冉轻飘飘地说出流产二字略感震惊，眉头不自觉蹙起，“即使如此，你也不应再对沈知兰抱有指望。”

“爸爸，我只嫁他。如若不成，我就一辈子陪着你。”

蒋成予一下从座椅上弹起，“这是什么话？！”

“怎么，我一定得嫁人吗？”

他胸口被宝贝女儿一句话堵得慌。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对婚育的态度和他们那个年代已大有不同，更别说蒋忆冉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爸爸尊重你。我年纪大了，吃不消长途旅行。今后国外的生意，都由你去吧。”

*

“爸，您找我？”常颂言晚上在公司加班时突然收到常越的电话，让他回家一趟。

常越抬手示意常颂言将书房门关上，坐到茶桌旁，用热水淋壶，第一泡茶水浇透整个紫砂茶具，第二泡茶水才慢慢倒入茶杯。他端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和清婉相处得还好？”

常颂言愣了下，“您不是让我和她别来往了？况且相处下来，我确实对她没太大感觉。”

“这样啊。”常越又把茶杯送到嘴边，却迟迟没喝，低垂着眼似在思考什么，“你母亲说清婉是难得的大方识礼。我看她对你印象也还不错。”

“她是个好女孩儿，算没缘分吧。”常颂言双手放在大腿上，端坐得笔直，“爸，婚姻大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您和我妈就别操心了。”

常越抿直唇线，鼻子重重呼出一口气，“颂言，前两天咱家上的新品，效果不太理想。”

“是吗？”常颂言疑惑道，“我听妈说反响不错啊。”

他低下头，双手捧着茶杯轻轻抚着，“为这个新品，Krystal付出了高昂的研发和宣传成本，如今的营收只是杯水车薪。”

“爸，家里的生意我不太懂，您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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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深夜来访，实在冒昧。”蒋成予略微尴尬，大拇指不停搓着手掌。

沈莫寒示意所有人离开，笑道：“成予，咱俩之间，不说这些。是为忆冉和知兰的事来的？”

蒋成予重重叹了口气：“忆冉还没出生，闻语和翎行就给两个孩子订了娃娃亲。虽然她俩相继离世，婚约仍作数。后来你说知兰执意不肯，我也问了忆冉，征得了她的同意。知兰小时候身体不好，几乎不见外人。可缘分这东西也奇妙，他病好后出国念书，碰巧和忆冉一个学校。忆冉见过知兰后，缠着我把婚约要回来。为这事，当年知兰婚礼，我们家也没出席。”

沈莫寒微笑着点头，“是我们沈家失约。本来想着可以重修两家之好，可知兰偏偏被人下了降头。你也知道，那孩子从小病弱，母亲又过世得早，我对他亏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