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走到瑞王府不远处的湖边时,宁知非驻足,指着湖中间的一块石头,说:“但我记得它,这是以前东宫的湖,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只记得湖中间有块石头,像乌龟。”但湖面现在上涨了,这块石头只剩了尖角。
“从前它一定很漂亮。”燕淮说。他有些悲伤地想,不该带宁知非来这里,沧海桑田的故乡,看着太难过了。
但宁知非好像并没有伤感,反而显得非常激动,他许久没有好好看看这里,围着墨城绕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往王府走。
燕淮问他:“你不难过吗?”
宁知非摇头:“这里重新变得很繁华,我逛了一天,发现南平的遗民并没有因为身份被排挤,大家都很幸福,早都遗忘了三十年前的旧事。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我的责任,他们在大齐的统治下能过得好,我就别无所求了。”
燕淮丢下手里的缰绳,抱紧了宁知非,凑到他耳边,用非常低的声音跟他说:“你是南平最好的储君。”
宁知非笑起来,亲了燕淮一口。
他已经不是南平的储君了,他只是他自己。
两个人磨磨蹭蹭,到底还是在入夜前进了王府。
瑞王亲自接燕淮进去,脸上挂着笑,但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他一直没有放弃找到韦逸,虽然他的儿子一事无成,脾气也无法无天,但毕竟是他唯一的骨血,无论生死,总得有个结果。
燕淮同韦晓叙了旧,说了一些朝中事,晚膳过后,瑞王让下人把燕淮送到客房安置,自己则起身说要去军营转一转。
一看到燕淮和宁知非,他就想起韦逸。他们年纪差不多,又一起在宫里给太子做过伴读,怎么燕淮好好的,自己的儿子却下落不明。
韦晓心里难受,连跟燕淮多说几句话的心思都没有。
看到韦晓的表现,燕淮可以断定,韦逸和贺子烨确实是失踪了,不是韦晓搞的鬼。
“陛下原本是打算,瑞王百年之后,找韦逸个错处,把他软禁在京中的,如今看起来倒是不必了。”回到客房后,燕淮跟宁知非说。
宁知非笑笑,没多说什么。他大概知道韦逸去了哪里,无非是被他那个妾室掳走,藏了起来。
甚至韦逸的失踪,仔细算来还有自己的手笔在。
夜色渐深,客房的门被叩响,来人是南心霖。
“许久不见了。”南心霖这次看起来神采奕奕,跟三年多以前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听说你们来了,所以专程过来见见。”
“夫人过得还好吗?”宁知非问。虽然年幼时从没见过,但南心霖是他毋庸置疑的堂妹,之前被韦逸掳走时还帮过他。
“夫君生死不明,怎么会好呢。”南心霖嘴上说得悲伤,但脸上的笑容实在压不下去,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她过得不好。
虽然还是被软禁在王府里,但好在瑞王府足够大,人也多,因为韦逸失踪,婆母没心思再难为她,南心霖跟韦晓的那些姬妾们相处得挺愉快。
宁知非嘴角抽搐,只能说了一声“节哀”,虽然无论怎么看南心霖都跟“哀”完全不沾边。
“孩子还好吗?”南心霖随口问。
“是个健康的小姑娘,三岁了。”
南心霖笑着说:“我不喜欢小孩子,还好不用生。”她连夜跑过来,似乎只是为了炫耀自己差强人意的生活,根本没有关心宁知非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表达。
不得不装成悲伤的样子,她也是憋坏了。
但她的生活说到底仍然被束缚在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只是舒坦,并不精彩,没有多少值得拿出来细说的,跟宁知非聊了几句,南心霖就离开了。
“她能满足于现状,也挺好的。”燕淮说。
宁知非点头,而后想起南平末年的内丨乱,又笑起来:“不安于现状的南家人早都死光了,留下来的,全是懂得知足常乐的。”
“那你呢?”
“我?我也过得很幸福。”宁知非蹲到燕淮身前,仰头看着他,“能遇见你,我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他也说不好如果自己真在墨京长大,皇位和燕淮究竟会怎么选择,因为无法设身处地。但至少对现在的他而言,燕淮远比皇位重要许多。
燕淮弯身,把宁知非抱到身上,头靠在他怀里,只说:“再叫我一声澈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