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想起了兄长的诗,“策马驱云红妆来”。
于是再看崔姐姐,我又想到了那夜奔的红拂女。
那天王爷又提议去游湖、为兄长崔姐姐践行,如今的我一想到金明池便生畏、本不愿去,奈何王爷坚持。
这日倒不冷,席上王爷又和兄长聊起了金陵事,同样的故事我已听了太多次、本以为耳朵都听卷了,没想到王爷竟然话锋一转、竟然说又要听我唱词?
我就知道,此人绝非善类。
我将东坡先生的苏幕遮唱了一遍,这首词上辈子我曾经很喜欢,只可惜词牌的曲调几乎都失传,我也只听过唱诗班改编过的歌曲,听起来更像童谣。
在变成明惜月后,我将这首歌填进了对应的曲调来唱,兄长和父亲都觉得极好。
看来《词论》说的也不全对,东坡词也不都音律不协。
听说兄长此次述职回去便要高升了,虽然还是在兰州任职。
回西北前夜,兄长专程跑来问我,对王爷是什么看法。
我有些意外,问兄长莫非也轻信了蜚语流言?
我直截了当告诉兄长,说我只当王爷是个谈得来的朋友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兄长却十分冷静地望着我,问我果真如此吗。
要说我对王爷究竟是何种情感......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论理我上辈子的情感经历并不算少,可是还当真从未面对过王爷这样的情况。
在现代社会男女若相恋总归能水到渠成地在一起,我自认也不是个矫情的、总想着和则谈不和则散,所以在感情中从不畏首畏尾。
可是一想到和王爷谈情的可能,便没那么简单。
或许王爷对我却有几分真心,可又能如何呢?哪怕不谈身份之别门户之见,就算我有朝一日真能顺利嫁他为妻,以王爷的性情作风又岂是能专情的?
想来我也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做不到三从四德也学不会主持家务。
所谓“明媚鲜妍能几时?”只怕来日若与王爷交恶,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退路都没有......
毕竟如今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婚姻自由可言。
所以我不愿面对,所以我充耳不闻、明知真相仍假称与王爷只是君子之交。
说来惭愧,我经常浑说王爷是中央空调,可这么多年却心安理得享受他的照顾和偏爱......而王爷似乎,也从未要求过我的什么回报。
我顿时有些烦躁,也许是第二次青春期叛逆再加经常失眠导致的内分泌紊乱,我罕见地怼了明长弦,告诉他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见我说话粗鄙兄长也并未多言,他只说自己一直知道王爷对我有意,王爷私下从未对他隐瞒过对我的欣赏。
我在心里冷笑,暗骂王爷利用我这傻直男的哥哥当他的僚机。
接着兄长说起了往事,说那年他刚去金陵进学便偶遇了王爷,那时并不知晓其身份,只当他是来金陵游学的陈公子。因为曾同是东京人又年龄相仿,兄长说与陈公子甚是投缘。
之后兄长犹豫了一下,又说起了和王爷夜游金陵的事。
“那次我们一行几人坐着画舫夜游秦淮,一起谈诗文、仕途科举......”此时兄长脸有些泛红,又说“那日在场的除了我和王爷,还有几位金陵的同窗,以及......以及几位王爷带来的......几位女子......”
听到这儿我明白过来了,看了着兄长越来越红的脸,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笑话他,说没想到兄长竟然曾经和王爷携妓同游?还问他我未来嫂嫂知不知道此事?
兄长微怒,接着说我一个女儿家按理不应该和我说这些、有辱斯文......
接着他又说,说只是他身为兄长,觉得自己有义务告知此事。
“惜月,为兄虽不知你作何想,只是既然如今你已到了及笄之年、素日又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兄长停下来咳嗽了两声,又正了正衣冠,继续说“告知你此事,并不是为兄认为王爷品行不端、或不堪托付,相反靖王爷是我平生见过最重情义、待朋友最侠骨柔肠之人。”
“虽然外界常有人说靖王爷风流不羁,但是为兄知道小妹你也并非寻常女子,想来一般的凡夫俗子也难入你眼。”
“所以若是......小妹你当真心仪王爷,为兄也并不意外;但若是你当真并无此意,为防着王爷误会,不如趁现在事情还未覆水难收之际,趁早与王爷分明。”
我没料到兄长会对我说这些,这番话语可称得上这十几年来听过的最推心置腹的了。
“兄长竟然不觉得,这样做......不合乎礼数?”我笑着问他,他摇了摇头说我长这么大早胡作非为惯了,别以为他不清楚。
“若是你当真不好回绝王爷,为兄也可以代为转达。为兄只是......不忍小妹你来日会因此事受到伤害。”
见兄长言辞恳切,我也不再嬉皮笑脸。
我认真告诉兄长,说这是我与王爷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还劝兄长早日回去休息、无需为我担心。
将兄长送走,我又犯了难,心想看来王爷当真是认真的了。
我看了看暗门里藏了金簪的长桌,想着或许是该找机会与王爷开诚布公地谈谈了。
这光景怎么搞得好像......多情却被无情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