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意识的时候,入目的是一大片黑暗,她想了很久自己是在哪里,最后摸到冰凉的白玉砖,才意识到这是顾长浔的住处。屋子里弥漫着很重的血腥气,四周很安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就听见床榻的方向有人出声,“点灯。”
她一时半会动弹不了,便听见对方又道,“秦宝扇,过来点灯。”
他似乎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困顿喑哑。
“是。”秦宝扇几乎是跪爬着到了床榻边,在一个小木盒中拿出火折子,颤抖地开始点灯。火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她扭头,就见着顾长浔穿着一身黑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手上握着那串佛珠。
她身子疼得很,浑身发着异常的热度,脑子里头像是一片浆糊,似乎有千百匹马在里面横冲直撞。她从灯架下方开始点,点到最高处的灯盏时,却不料眼前一黑,直直栽了下去。
直接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引得对方一声闷哼。秦宝扇只觉得手下一阵温热濡湿,再然后便像是扑到了鬼一般,用仅剩的力气拼命往后一弹,倒在地上。她的脑子像是一块豆腐一般在颅腔内震颤,嘴唇苍白,“殿下……殿下恕罪。”
四周的安静让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低头,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手上染上了新鲜的血液,那血液顺着她纤细的手指和白皙的手腕往下流。
这不是她的血……她有些僵硬地抬头,就只见顾长浔坐在榻上,一双比黑夜还黑的眸子凝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死物。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脊背一阵寒凉,像是被捞入冰窖冻过了一般,他怎么受伤了?“殿,殿下恕罪,奴婢污了您的衣裳。”
“你,污了我的衣裳?”他右手触了触方才被她手碰过的地方,“你的血?”
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是。奴给您擦干净。”
她想上前,却被一只玄色软靴踩住了右手。
“你觉得孤信吗?”对方冷酷的面容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阴森,“你既瞧见了,就活不成了。秦宝扇,你若真的想投靠我,就得拿出点本事来。”
秦宝扇眼睫直颤,吃痛得皱起眉头,急得快要哭出来,这个人……不,这只鬼……“殿下,饶命……”
随后,噌地一声刀剑出鞘。
秦宝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阵劲风袭来,随即她脖颈上一阵钝痛,便昏了过去。
顾长浔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垂首,视线从她的脸上逡巡到腰腹,紧接着从她的怀里拿出一株红色的野果,那果子红得就如同她身上的血一般,艳丽得很。
他刀削斧砍一般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艳,但是嘴唇确实苍白的,“吃不饱啊……”
躺在地上的女子皱着眉头,在睡梦中嘟囔了几声。
“你说什么?”他甚至倾身往前,听她呓语。
“阿爹,兄长……”
他听清楚了对方的话,似乎是觉得无趣,站起身来,往窗口走了过去,也学着对方的语气轻吟了一遍,“阿爹,兄长。”
最后将眼神落在手中的那一株野果上,冷笑了一声,“阿爹,兄长……”
然后转头看了右侧,目光如同寒刃,缓缓道,“把我兄长的人,放过来。”
“是。”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中迅速远去。顾长浔转过身,走到秦宝扇面前,缓缓将她抱起,放置在床塌之上,紧接着自己也合衣覆了上去。没有任何情绪地霍住对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吻了下去。
似乎感受到身上被施加的重量,昏迷当中的人吃痛嘤咛了一声。顾长浔的动作一僵,却也没有想过怜惜她半分。甚至因为她的反应和屋外由远及近的细微脚步声,加深了他的侵略和夺取。那一双如同鹰隼一般的眸子盯着屋外,直到窗外那个人影走开,他才停了下来。
“主上,”一个嘶哑的男音从窗外传来,“人走了。”
“知道了,退下吧,”他有些疲倦地靠在墙上,抬起手,看着手上沾染的,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血,“我这个阿爹和阿兄啊,没有一刻放心的。”
秦宝扇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躺在一个巨大的冰火两重天的屋子里,那屋子的大门敞开着,风呼呼地从外头吹进来,吹的她浑身发抖。她挣扎着站起身来,但是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晰,等到真的看清楚的时候,只见殿门口站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阿爹,阿兄……”
她热泪盈眶,欢快地向父兄飞奔而去。但是要触碰到他们的时候,距离却又一瞬间被拉远。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人玄衣男子从血泊里站了起来,他眼角发红,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唇角还沾着血,朝父兄走去,一剑斩了下去。
瞬间,一朵白色的花被染红。
“不要!”秦宝扇在地板上惊醒。
“不要?”顾长浔拿着一碗药放在她面前。
秦宝扇只闻得一阵属于药物的清爽干涩的清凉味道,紧接着看着眼前的顾长浔,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依然是黑色。她睁大眼睛,她还活着?是,还活着。她掐了掐自己。
只是方才那个梦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她看着对方宝石一般的眸子和长而浓密的睫毛,再往下视线落在他端着的碗上。他的指尖染着野果的红色,还带着些淡淡的熟悉的香气,寒泡刺?他亲自给自己做的药膏吗?
秦宝扇先是狐疑,然后微微垂了眸子,“要,要的。”
“别人问起昨夜,可知道要说什么?”
秦宝扇看着床榻上和地上未收拾的血迹,便明白了为什么他昨日让她来伺候,一个皇子,养尊处优,怎么可能出现重伤?“昨夜,奴婢在殿中呆了整晚,床铺上,地上是奴婢的血。”
顾长浔很满意,便没有立刻赶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