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艳解释道:“不是。我和闺女买菜回来,就看见这丫头倒在地上了。我送这丫头回去,一开始好好敲门没人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就哐哐拍门,结果被那家女人当成那丫头了,害得我白挨了一顿臭骂。”
景乐平:“不能吧,我听说上面那家人挺好的,夫妻举案齐眉,那小孩应该是跟父母吵架了吧?”
杨千艳走进厨房给他盛饭,“谁知道呢,房子不隔音,经常听见上面又吵又哭的。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咱闺女睡觉轻,上面那家总吵哄哄的,我去提醒一下,现在好多了。”
景谧拉着杨千艳的裤腿:“妈妈,我困了。”
“回屋睡吧,妈妈一会儿就去。”杨千艳将女儿打发进屋,驳回景乐平的观点:“那片楼的人都瞧不起我们这片的,他们怎么知道的?举案齐眉,我看未必。”
“你别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堪。”景乐平屁股还没捂热,一低头,鼻血啪嗒啪嗒地滴在饭里。
杨千艳:“怎么又流鼻血了?”
景乐平仰头道:“天热,估计是上火。”
夫妻二人移步到水池边,杨千艳用冷毛巾敷在景乐平鼻梁上,“我问你,你嫂子这几天没打电话给我,你是不是又把钱借出去了?”
景乐平自知瞒不住,于是坦白:“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对人低三下四,再说了人家借钱也是为了自家孩子能上一个好高中,穷什么也不能穷了教育,都是为人父母的……”
杨千艳将毛巾狠狠扔在水池里,水花四溅,“你疯了是不是!”
景乐平小声道:“小点声,闺女睡觉呢。”
“我看你脑子是灌浆糊了!我们现在都住在这种地方了,都这样了你还把钱往外借!?”杨千艳说,“再说了,什么低三下四,借钱的还想趾高气昂?你是上赶着给人送钱啊?!”
杨千艳大声喊道:“你以为你出海的时候为什么会几次三番掉进海里,船上那么多人偏偏就是你,你想过没有?”
景乐平竖起食指挡在嘴边,“嘘嘘嘘,小点声儿,这房子不隔音。”
“还有那次你在你哥家被灌酒,医生说你差点就喝死了你是不是忘了,他们就是谋杀!就是见不得我们家过得好。”杨千艳重重地拍着掌心,“你要不要看看你都跟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相处?”
不等景乐平反应,杨千艳将脸一别,抬手道:“我不想听你废话,你赶紧在九月一号之前替闺女把学校找好。”
杨千艳回卧室前丢下一句话:“你要是再敢把钱借出去,咱俩就离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景乐平拿起毛巾拧干,囫囵擦了把脸,没过几秒,止住的鼻血又再次顺着人中流出来。
景乐平将手指抵在人中,仰着头,血顺着手指划过他黝黑的胳膊滴进水池。水哗啦啦地从水龙头流出,可红色越来越艳,气味越来越腥,景乐平低头,血珠在水面中央漾出几道十分均匀漂亮的弧度。水面似乎生长出许多血管模样地蔓延,丝丝绕绕包裹着景乐平;漫到水池边的水滴答滴答,他浑然不知。
弦月逐渐东升,他想:“怎么就是止不住呢。”
今天早上,付暄故意晚叫刘月梅起床,刘月梅简单骂了她两句便出门上班了。她吃完饭顺手把碗刷了,再把家里的衣服洗了。接下来暑假的每一天,她都要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
付暄已经开始盼望着开学了。
付暄不想刷锅洗碗,所以中午饭她便不吃了。
暑假作业薄薄几本,她靠近窗户,趴在床边,从书包里随便摸出一本闷头就写。
干脆短促的声音响起,付暄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一颗石子从她后背滚落。
接着,一颗、两颗……付暄趴在窗口,景谧正背着手,龇着个大牙冲她笑。
付暄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于是又一颗石子砸到进屋内。她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块旧布遮挡。
“你干嘛?”付暄猫着腰冲楼下喊时,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右眼。
付暄猛地后仰,吃痛地蹲下,躲在角落里。
“你下来!我错了!你下来好不好!”景谧一看人有消失了,急得在楼底下大喊,“对不起!付暄——”
名字这样被公之于众,小小的付暄很不好意思,尽管这附近没有人家。
付暄捂着眼睛下楼,面对景谧,她说:“你喊我干嘛,我不认识你。”
“我们昨天明明见过。付暄,是不是?”景谧歪着头想了一会,“你昨天睡在我家,还在我家吃饭,后来你跑掉了,我说的没错吧。”
付暄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找我干嘛?”
景谧:“我看看你在不在家。”
付暄平白无故挨了一下,说不生气是假的。付暄眯着右眼,眼泪直流,带着点鼻音,说:“那你现在看到了。”
说完,她便躲在屋里不露面,任凭景婕怎么呼喊。
过了几分钟,楼下没声音了。付暄心中狐疑,双手扒着窗边露出一双眼睛,楼下阳光刺眼,愣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正当她心存侥幸,有节奏的敲门声响了,付暄大概猜到是她,开门时没好气地问:“你到底要干嘛?”
景谧笑嘻嘻道:“你爸妈在家吗?”
付暄摇头,景谧说:“那太好了!我爸妈也不在家!”
刘月梅她们不在家她是该高兴,但杨千艳夫妇一看就是疼小孩的父母,付暄不知道她在好什么。
但景谧的喜悦不像装的。
“所以呢?”付暄问她。
景谧十分开心,仿佛付暄终于问到她想说的了,“我妈说如果她和我爸都不在家,我就可以找你玩。”
这个年纪的小孩是最有活力的,杨千艳纯属被景谧折腾烦了,她原话是:爸爸妈妈去赚钱,很长时间不在家,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许乱跑,妈妈不会一整天把你关在家里,会带你出去的。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厚着脸皮求楼上的姐姐,但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听到没?总之,不许乱跑。
眼看着景谧就要进去,付暄挡在门口,推了她一把,严词拒绝:“不行。”
景谧:“可你昨天都进我家了。”
面对景谧的疑惑,付暄有些慌乱又很为难,若是让刘月梅和付利知道她让外人进家门,估计到时候身上又得脱一层皮,“需要经过大人同意才行,我们都是小孩,做不了主的。”
昨天杨千艳抱着昏迷的付暄敲门无果,是景谧让杨千艳把人带回家的,对此,她并不信付暄的话。
付暄看景谧仍然站在门口,“反正你不能进来。”
这句景谧听明白了,“切,不进就不进,谁稀罕。”
景谧比付暄还矮一个头,转身就走。付暄紧咬下唇内壁的肉,站在门口许久,关上了门,继续待在昏暗闷热的房里写作业。
晚上,刘月梅她们都睡下了。夜风一直吹,付暄站起来抵在窗口,猫着身朝下望,楼下的灯还亮着,偶尔传来杨千艳哄景谧吃饭的声音。
一连几天,付暄像贼般偷听了很久。
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上班已经够烦的了,刘月梅也没心情去在意付暄。她刚出门没多久,敲门就响了,付暄想也没想就开门了,不是刘月梅。
杨千艳有些尴尬地扯着嘴角,旁边站着不太乐意的景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