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放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连道歉都是低声下气的,他何曾这么卑微过。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个什么善解人意的人,我也知道我太过自以为是,我总是以自己的视角去看待他人。”
“六年前我就知道你,孟玦给你发的那条挽留的短信,是用我的手机发的。我也知道那天你没去,后来又在别人那儿听说过你。所以一开始对你有很多误解。”
“可是误解是掩盖不了你的光芒的。”
裴放第一次跟人剖析自己的内心,发现竟然有些难为情:“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大概是去周家家宴的那个晚上。你在湖边公路,朝我挥手说谢谢的时候。”
裴放自顾自地笑起来,他回想起那一刻,他的心脏突然被一股陌生的情愫满溢时的慌张。
“那天的你很狼狈。见到你之前,我以为你会像一只落水的小狗,坐在路边哭,等着我去找你。但你没有。”
裴放捧着她的脸,很认真地说:“你就是你,那才是你。”
“以前我从别人的描述里知道了你,却是在见到你之后才真正认识你。我是个投资人,我相信我的眼光,所以才会被你吸引。”
他认识的陈与禾是不会甘于认输、畏于强权的。
但此刻的陈与禾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甚至后退半步,从他怀里撤出来,冷冷地说:“裴总没必要跟我讲这些的。”
她神色冷谈,仿佛他说的那些心里话从未到达她的心里。
裴放当然知道陈与禾不会就这样原谅他。她现在存心远离,裴放知道现在不说,这些话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没喜欢过什么人。那天晚上之后,我不敢承认我喜欢你这个事实。我知道你和孟玦的关系,我也知道孟玦从来没有放弃你。”
“我不想伤害孟玦,但我控制不了。”
裴放看向她的眼睛:“我爱你,陈与禾。”
陈与禾错开了眼神,装作没听到他的告白,眼里清明冷静:“资金的事情是我误会裴总了,既然简特助已经去处理,我就不打扰裴总了。”
她始终回避他的感情,裴放有些恼。裴放堵住门口不让她走,霸道又无礼:“我说我喜欢你。”
“裴总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回应你吗?”
浑身是刺,这才是陈与禾。裴放脸上有了些笑意,至少她不再是那种百依百顺的低姿态,眼里也有了情绪,哪怕是厌恶。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再打我一下,或者骂我都行,你别对我视而不见。”
“裴总不会忘了自己说的话吧。”陈与禾不想再做无意义的纠缠,“我做了我的选择,还请裴总说话算话。”
“什么选择,我不知道。”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陈与禾正想怼他,突然意识到他在装傻充愣,是想逼她吵架。陈与禾才不上当:“不知道就算了。”
因为在意,所以失望。因为失望,所以逃避。
裴放一把将人扯进怀里:“陈与禾,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掌心下的胸膛,咚咚作响。
裴放在等待一次判决。
陈与禾感受着蓬勃的心跳,迎上裴放的视线:“如果这样想能让裴总好受些的话,您就这么以为好了。”
这就让裴放拿不准了:“这是什么意思?”
“哄甲方开心的意思。”
又是甲方,裴放气急,谁愿意做这个劳什子甲方。
“我在你心里就只是甲方?”
“从来如此。”
“陈与禾,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陈与禾言笑晏晏:“怎么会,我希望裴总长命百岁。”
裴放突然觉得很挫败。陈与禾铁了心要跟他划清界限,无论说什么她都是一副奉承甲方的态度,礼貌、疏离,滴水不漏。
“与禾,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裴总太见外了。”
奉承、恭维、讨好,这些潜规则,陈与禾不是不懂,只是以前的她以为不需要对裴放做这些。
裴放止不住地叹气。在面对陈与禾时,他总是束手束脚,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以往的所有经验对陈与禾都不奏效。
“裴总,或许您认为我在跟您赌气,但真的没有。我理解您的立场,基于您的出身,基于您和孟玦的关系,您之前对我有误解,我充分理解。这不是假话。”
“我因为想要投资、想促成跟通航的合作而耍的那些小心思,并不磊落。裴总对我的看法,或许并没有错。”
“你以为我是怎么看你的,拜金、虚荣?”裴放快被这个女人气死了,“陈与禾,你凭什么凭空臆测我的想法,你这是诬陷。”
“您怎么看我并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你又在耍什么脾气?承认对我有感觉,有那么难吗陈与禾?”
“…”
“你这张嘴就这么难撬开?”
“随您高兴吧。”
陈与禾想越过裴放去开门,却被人一把拽回来:“话没说清楚,你去哪儿?”
陈与禾纠缠得有些累了:“裴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比如?”
“我没有怪您,没有生气,也不喜欢你。”
只是回到了甲方和乙方应该有的相处方式而已。
……
确认陈与禾离开后,简晨才推开了裴放办公室的门。
裴放仰靠在座椅上,领带被扯下随意丢弃在一边,衬衫领口也解开了两颗扣子。
他闭着眼听简晨汇报。
“财务部杜总监说因为下面的出纳请了假,所以耽误了几天。”
裴放本就因为陈与禾对他的满不在乎而郁闷,现在更是直接点燃了愤怒。
“这么大个财务部离了一个出纳就不转了?”
裴放这人,向来擅长挖苦人,迟钝的人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裴放已经拍拍屁股潇洒走开了。
简晨做了这么多年的助理,从没见过裴放这么直接的发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