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到子夜时分,众人确实亲眼见到了珞夕口中那副美景:原本是断桥的那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修复完好,木桥相连之处似是飞出莹莹微光,点亮了桥下的一片嫣红的花海。然而美景虽美,此时道旁空无一人,阴风阵阵,实在叫人无心欣赏,只觉后背发凉——恍惚间桥下的殷红花海像极了鬼神志异中那开在地府的彼岸花,眨眼又像是腥腥血海。
“......”江瑄此时已经双腿发颤,声音也有些发颤:“我们......真的只能从此处过去么?”
江琰淡淡道:“要么你回门派等着,要么你一夜练成御剑之术......”
江瑄当即扯住江琰的袖子,暗暗下定决心,咬牙道:“我跟着二哥。”
沉渊瞧着江瑄这副模样,想起在峪安村外那片竹林时,江瑄也惯会如此自己吓自己,他轻声笑道:“你倒是一点没变。”
“没大没小,你统共也没多大点岁数,竟然敢笑话我,谢公子你也不管管他。”江瑄愤然道。
然而此言一出,叫谢生和沉渊俱是无话可说,谢生面上无奈地笑着,心中却默默道:傻小子,你要是知道他比你大了成千上万岁,就不怕被他笑话了。
江琰抬手弹了一下江瑄的脑门,肃然道:“少说两句。看着多练练胆子才是正经。”
说话间,只见桥旁的萤光是一种小飞虫发出来的,它们在桥上飞了一会儿,缓缓沿着桥上的栏杆落定不动了,似乎是在为往来的人点灯。不过只有去往北映城的人,不见从北映城出来的人。
沉渊抬头看了眼天,一道残月正从东方升起。他开口道:“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众人轻步往桥上走去,生怕惊动什么。萤虫微光不足以让人看清桥下景色,只是为其铺上朦朦胧胧一层微光。只待众人手中的灯笼映照过桥畔,才叫人明白,桥下那片殷红似血的既不是血海,也不是彼岸花,而是极力盛开的红杜鹃。
江瑄吓得虚飘的脚步在看清桥下景况后缓缓踏实了些,他道:“此地为何会有杜鹃?”
沉渊忽然停下脚步,蹲下查看起来,江瑄一说完,他竟敢伸出手要去触碰那红杜鹃。
“欸,零榆。”江瑄急忙阻拦,见无事发生便道,“你还真胆大。”
沉渊不仅胆大地触碰那红杜鹃,甚至还无情地折了一枝下来。谢生上前一步,问道:“是有何不妥?”
沉渊看了他一眼,笑道:“并无不妥,只是我觉着此花娇艳欲滴,有些衬你。”
“......”
谢生默不作声地后撤一步,生怕沉渊下一秒就要将这朵花戴到他头上。
江瑄和江琰更是没顾上仪态,被沉渊一出语出惊人惊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想道:“不过几日不见,这小子怎么变得如此放浪轻浮了?”
江琰瞥了一眼江瑄,默默在心里侥幸,好在自家这个傻弟弟没去过什么烟柳之地,不然指不定也得学到些不堪入目之事。而后他故作咳嗽,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谢生抬眼看着沉渊的表情,心中有些愤懑:叫我不要胡乱猜忌你感情的是你,随口撩拨调笑的也是你,从前怎么没发觉你如此不讲道理呢?只见沉渊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谢生敢怒不敢言,只好宽宏大量地收过他手中那支杜鹃花,随口道:“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
说罢,谢生转身便走,只余下一个背后。沉渊笑着看他那微红的耳朵尖,有心还想再逗他一逗,好容易才忍住。
四人并三名拂风剑派的弟子,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桥的另一头。一路红花相伴,即便刻意不去看,可红光映在余光中,实在叫人眼酸。
江琰提议道:“距天亮还有些时辰,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整一番?”
几名拂风剑派弟子应声点头,谢生与沉渊也别无二话。
然而即便众人再休憩心切,一路上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落脚地。满目尽是密林和焦土。
沉渊在谢生身旁低声道:“看着密林生长之势,那场山火怕真是一场幻境。”
谢生点头赞同,却没说什么。
众人在山脚绕了半圈多,并无任何发现,只好往山上走去。
其中有弟子出声道:“先前听那大城主说北映城早已是座空城,并无百姓在此过活,是不是也没有屋舍可供我们落脚?”
江琰和江瑄闻言俱是一顿,如此多日过去,其父仍是杳无音信,这一路走来并未看到歇脚处,那江父若是侥幸得生,又会在哪呢?
江瑄讷讷地看向二哥,想从二哥那求得答案却未果。只听江琰道:“那找块稍平缓干净的地方,收拾收拾先歇下吧。”
众人皆是赞同,寻了片稍稍宽敞的林下空地暂歇。在众弟子安放灯笼烛火、铺拾睡处时,沉渊走到谢生所在那处坐下,轻声道:“丛桑给你的那只桃花还带在身上么?”
谢生闭目养神,不睁眼看他,只温声道:“带着。”说着,他正要从袖中摸出那只桃花,却被沉渊按住手腕。
谢生一睁眼,对上沉渊的目光,却见其目光冷静得骇人,他道:“不必拿出来,同我给你的那只杜鹃花一同收好。”
说罢,沉渊收回手,一敛冰冷的脸色,嬉笑道:“你坐过去些,给我留点空。”
“......”偌大的空地,沉渊何故非要和他挤在一处。虽如此想,谢生却也往一旁挪了挪,见沉渊坐下靠在他一旁,便脱下外衣,将两人拢于宽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