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此卦为凶。”这一回,任司监回答得干脆,萧贞观便也猜到此前他为何一再推脱,说自己瞧不出卦象了。
“可有解?”萧贞观又问。
凶卦,且无解,让这位不愿说假话搪塞的钦天监司监犯了难,所以干脆不说。
“朕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卦象指向何人?”
任司监结结实实地朝着萧贞观叩下去,“回陛下,臣不知。”
萧贞观的眸光晦暗不明,过了一会儿她才摆了摆手,“罢了,夜深了,青菡,你送任司监回去。”
任司监走后,扶疏才敢端着安神的汤药入殿。凡是汤药,哪有好闻的,萧贞观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朕不喝,端下去吧。”
“可是若陛下夜里再惊醒呢?”扶疏劝道,“陛下还是用些吧。”
“不必,”萧贞观重新坐回案几后头,“你多点几盏灯来,朕不睡了,看看奏疏。”
太仓署的小吏看到傅缙平安无恙地回来,差点喜极而泣。
傅缙顶着一张憔悴的脸拍了拍小吏,虚弱地问道,“主簿何在?我有急事需向主簿禀报。”
小吏闻言,真的留下了泪。
傅缙蹙眉,似乎有些嫌弃,但是终究是未曾说什么,“行了,本官知道你高兴,但也别如此喜形于色,赈灾的事情还多着呢。”
小吏抑制不住地抽噎起来,“太仓令,下官不是因为高兴才哭的……”
“那是因为什么?”
“太仓令!”小吏骤然提高了声音,将傅缙吓了一跳,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远比他的声音要可怕得多。
“特使她坠江了!”
傅缙眼睁睁地望着小吏,思索了好久,面上依然一副不解之色,小吏只好重复道,“太仓令,特使她坠江了。”
“嗯,她坠江了,”傅缙还是没能明白得过来,跟着重复了一遍,而后摸不着头脑地问,“本官有急事,你还不赶紧去通报主簿!”
小吏瞠目结舌地盯着傅缙看了又看,“太……太仓令,您,无事吧?可有,受伤?”他怀疑太仓令伤了脑子,否则怎么听不懂人话。
傅缙揉了揉左臂,叹息着摇头,“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无妨,不碍事,先带本官去见主簿。”
小吏急得在原地跺脚,“太仓令,特使她坠江了呀!外头都在传,说特使早就死在江里头了!下官带您去何处见她啊?!”
傅缙缓缓地瞪圆了双目,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特使她死了!”小吏不得不将话说明白,“三日前,特使接到皖南的传书,连夜前往铜州视察堤坝,结果月黑风高的,不小心连人带马一起坠了江,尸首迄今为止都没找到,不知道被江水冲到何处去了!”
“怎么可能?”
傅缙不相信,一直暗中保护他的暗卫也不信。
暗中的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难以置信。
黎娘子死了?
傅缙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扶着高桌的桌沿缓缓落座,“坠江?好端端的怎么会坠江呢?仇总管呢?仇总管没派人随行?”
“特使是夜里走的,谁都没有带,”小吏一口气叹得极为悔恨,“就是驿站的人也是第二日才得知特使离开了楚州,仇总管他们倒是派人寻了,可哪里寻得到,任一旦坠了江,若是营救不及……”
傅缙阖上双眸,回忆起自己从黑市上听到的风声,心顿时沉入了深渊。
江南,当真是完了。
金乌西坠,枯藤缠绕着老树,一只通体漆黑的玄色鸟雀停留在枝头,朝破败的茅草屋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一枚石子从没了窗棂的窗户中笔直地射出来,将鸟雀惊得振翅飞离了枝丫,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姜见黎头疼欲裂地睁开了双目,入目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一缕光落在眼前,她伸出手去抓,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声音,让她的手指僵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