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在一个月之后登基,开国年号清德,届时,大家得知新帝是个宅心仁厚有勇有谋之人,皆举国同庆,全民欢呼。
虎啸将军护国有功,封太尉,掌管三军,章南封将军,升羽林军统领。
和骞惊秋云嗣等人,在参加完清德帝登基庆典之后,便请辞离开。
“多谢皇叔昔日不顾危险,只身入局,才没将我国江山落如贼寇之手。”清德帝和他们漫步在春暖花开的花园中。
和骞知道清德帝的言外之意,和骞隐藏了三年,建立了事务司,事后也将事务司全权交给了新任羽林军统领,章南。当初只身入局,除了为自己获得自由以外也确实是为皇位的继承人着想,如果是废太子或者端王继承,那天下又将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皇上不必客气,当日贼寇挟持云嗣大师,幸得皇上英勇相助,这事,我们算扯平了。”和骞笑笑道。
“是啊,我也是看在云嗣大师和你关系斐然,要是他挟持的其他人朕还真不一定有胆量殊死一搏。”清德帝也半开玩笑似的,但说出这番话,又感觉有些违和,对于这个新的身份,他也还在适应中。“朕就不陪你们了,还有折子要看。”
“皇上日理万机,还多保重龙体。我等就此别过,若有缘再相见。”和骞道。
“行,那朕,就不去送你们了。你们也一路保重。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谢皇上隆恩。”
清德帝在大家的目送中缓缓离开,身形还如当初那般挺拔,他走出御花园之后,向小林子,也就是他的贴身太监,吩咐让人准备汤池,他要沐浴。
汤池就在福宁殿的后面,只供皇帝一人专用,他到时,汤池就已经准备妥当,宫女为他更衣后他便吩咐所有人都离开,只身一人泡在池子中,按照他的吩咐,今天的汤池内没有放置任何增香或者安神的东西,只有清澈的温水。
终日养在深宫中,很少见到太阳,他的皮肤很白,在池子中也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池子的温水成了照耀他的明镜,照的他□□无处躲藏。
不久后他便起身,宫女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龙袍,这也是根据他的吩咐让制衣司量身定做的,龙袍加身,明亮的黄衬得他皮肤有些耀眼,不远处的铜镜里,却看不清他此时面部的表情。接着,他吩咐贴身太监将以往的他的所有衣服全部烧掉,一件不剩。
是时候与从前说再见了,那种暗无天日,成日对着一群老弱病残还要恭谨谦让虚伪面孔,仿佛就永远地刻进了那面铜镜中,临走时,他指着那面铜镜,道:“将它也烧掉。”
第二日一早,和骞等人就站在了东城外的那片仓地上,元宵节那夜他和云嗣站在城墙之上 ,夜晚里只能看见灿烂的银河,却不想,今日竟能再次一睹这城墙外的浩瀚,此时白天,仓地后是一片葱郁的树林,越往密林深处走,越能将城墙之内的景色隔绝开来。
不过,清德帝最后那句话始终在和骞心底,久久不能抹去,那神情那语调跟大家所认识的祈王不太一样。身后的惊秋和青阳因如获新生都激动不已,完全没有注意到和骞的思虑。
只有云嗣发现了,他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和骞骑着马,慢悠悠地闲逛着。
云嗣自然知道和骞口中的他是谁,他问道:“哪句话?”
“他说,因为你和我关系斐然,他才出手相救杀了端王。”
当时那种情况,所有人都玄着一口气 一是根本没注意,二是所有人都是面对着云嗣站着的,包括和骞,所以有人在他们身后捡起剑,再绕道大殿一侧伺机而动也无人可以察觉。
但,云嗣看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
云嗣被杨瑞玥要挟着后退,慌乱中,他也在寻找可以逃脱的机会,他看到了地上那把掉落的剑,就在他要跟和骞使眼色时,那把剑,被一个太监捡了起来,那个太监他眼神涣散,就像是被惊吓到失了魂魄,但能支撑他捡起剑的理由一定不简单,肯定是对杨瑞玥有深仇大恨才会因此。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那把剑,整个人都在抖,还有些失神,就在他想将剑换到右手去握时,剑掉了,云嗣屏住呼吸双眼微睁,如果此时剑掉在地上无疑会刺激到杨瑞玥,但他并不希望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久,他都没有听到声音,因为那把剑在即将接触地面的时候,又被人用很快的速度捡起来了,那种速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对知晓众多武学秘籍的云嗣来说,他很清楚,对方一定是一个习武之人。
然而等他的视线顺着这把剑往上扫去,却看见了一张非常阴沉,冷静,不屑等,冗杂了许多复杂情绪的脸来,那张脸,他刚刚进来时才看过,是众人簇拥在中心的祈王。
祈王拿着剑,退后又绕到柱子一侧隐藏起来,趁大家僵持时,又从门口溜了出去,而杨瑞玥宽大的身影刚好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后,他再次趁杨瑞玥在要跨越门栏时,一个箭步上去,将剑狠狠的刺入了杨瑞玥的胸膛。
手法娴熟,凶狠,没有半点迟疑。
那么,传说中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三皇子,是如何习得一身偷袭的本领的?
还有那句,跟和骞关系斐然,他才去救又是因何呢?换句话说,如果是其他人,换做是惊秋,他会去拿剑吗?
突然,一丝冰冷划过两人的脑海,仿佛是将冰碴子直直插入脑子中,又冷,又疼,一时间分辨不出冷和疼哪一个更明显。
自古以来,君王都多疑,
“他是怕,如果杨瑞玥发疯将我掳走或者我死了,你在这世上,便没有后顾之忧,而现在朝廷中,他只有一个未及笄的妹妹,当然,除了和大人跟他还有一点杨家的血脉之外,再无他人能与他争夺这皇位。”云嗣朝着和骞说道。
和骞之前在安阳皇宫生活了十五年,虽然禁足,但在皇宫内是可自由来去的,他少时就精湛骑术,箭术,还会识文认字,做起文章来犹如滔滔江水不绝不休,还能与宫人太监打成一片,很难挑出一个不喜欢他的人,而与他年龄相仿的三皇子来说,身上的光就要暗淡许多。
本以为只是少时未经世事,难免会有小心思,但和骞回宫后,虎啸将军总是在他面前提及他在外面的风光事迹,如何一手建立事务司 ,又如何侦破一桩桩悬案,结实一波又一波的江湖人士,仿佛就是亲临其境,仿佛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如果真的是他自己,该多好啊。
三岁定终身,没有人能逃过自己的私欲。
所以当时那种情况,云嗣就不得不被救。
“有一个问题,他为何知道你的存在?”和骞问。
他一直以来将云嗣保护的很好,就是避免在这种时候将他拉进纷争之中,他知道他的命不值钱,只是一个替人消灾的打手,原来他认为他这一生,会永远都在自由和死亡之间抉择,但现在心境已经全然因为对面的这个人变了。
这时候,在一旁听着的青阳开口了“我…我说的。”
众人“…”。
青阳是在惊秋入宫的同一时期被安排进宫的,但他没去司礼监,而是直接去了三皇子身边,一是方便惊秋他们传递消息,别人用着不放心,只有惊秋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他,二是好看着三皇子不出什么意外。
久而久之,他们的关系也相对熟络,有很多虎啸将军没有跟他说的事情,青阳也全都说了,还多了不少夸赞之词,还说云嗣追随和骞一路来了皇宫,仿佛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很难不喜欢上和骞这号人物。
他这才知道了云嗣的存在。
当时云嗣从德武殿外走进来,最先发觉的他的不是惊秋,而是祈王,他一眼看去,那人一副淡然,将一身素衣穿得那般好看,笑起来如沐春风的人,便知道,这就是青阳口中所说的追随和骞的人。
“知道了也好,以后他要想稳坐皇位,就不会对你我痛下杀手。”和骞道。
“为何要对你我痛下杀手?”惊秋不解地问,他们不是刚历经生死的朋友吗?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志同道合之人。
“因为,种子发芽了。”云嗣答道,他跟和骞相视一笑,策马而去,只留下惊秋和青阳两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地,无须在春季辛勤耕种,就能在秋收时收获满满一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