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书其实很想叫他坐下来一起吃,奈何上一次将自己做的菜分给衙役们吃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不太敢再触及小皇帝的逆鳞。
不过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下肚整个人都精神多了。沈淮书放下空碗,小县丞已然伸出手将碗接过摆进了食盒里。他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惊扰了小皇帝。
然小皇帝似乎未打算放过他,突然来了一句:“淮书,你将他带在身边可是因为喜欢他?”
小县丞手一抖,险些没将手里的碗摔落在地。
喜欢二字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欣赏他,往大了说却是情爱之意。
本就误会他们二人的关系的小县丞,一听之下脑袋嗡嗡作响,只觉自己死定了。
这话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回答不喜欢会被认为是掩饰,喜欢就更加要命了。
沈淮书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道:“陛下你吓唬他做什么”
小皇帝拄着下巴却不依不饶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是闲着没事,逗我们玩呢。
已经麻木了的沈淮书道:“臣只忠于陛下,不喜欢旁人”
这一句小皇帝似乎很满意,他抬头对小县丞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跟朕一同前往平河郡。”
……
一入平河郡便如入了北极,温差不是一般的大,马车在雪地上行驶起来也越加的艰难。若非提前在马蹄上绑了防滑垫,这个时候车上的人还不一定出溜多远。
掀开车帘的时候,沈淮书的心一下子就提溜了起来。他看到了几具被冻僵的尸体躺在雪地里,还未来得及被家属接走。
沈淮书上前查看,是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有一位手里还拎着一壶水,那水本应是烧开的,此刻却连水壶都被冻裂了,就更别提里面的水了。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未经处理的积雪将木门遮了一半。唯有书安居的大门是敞开的。里面设了粥棚,棚子里有热气在呼呼地往上冒,有几个官员在冰天雪地里忍着严寒给排队的百姓们施粥。
粥里的米并不多,但百姓眼里对它们的渴望却丝毫不减。
领头的官员的鼻头都被冻得通红,衣着简朴,也打了一碗米粥蹲在一旁取暖,略一抬头看到有马车进来,且后面还驮着很多的东西,瞬间就来了精神,忙放下碗起身迎上前行礼道:“不知是哪位员外,下官在这里先行谢过了。小杜,快帮忙卸物资”
看见这些物资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简直比见到了亲奶奶还亲。
沈淮书与小皇帝一道从马车里出来。他们气质金贵,倒真像有钱家的公子。
小皇帝问道:“怎么不见这里的县令?县衙里空无一人,人都去了哪里?”
领头的愣了愣,没想到来者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他们县里的求助信早在好多日前就已派人交到了木州太守那里,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后来他们想到了木州太守的为人,又因大雪封路断了消息,故而早就觉得他们已经被朝廷抛弃了,故而根本就没敢想上面会派人过来。
然而眼前的少年眉宇间带着锋锐,字里行间也都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若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哪个高官家的公子。反应过来的他激动得嗓音都有些沙哑。
他道:“下官就是这平河县的县令,衙役们也都在这里。对了,还有一部分去山里寻人了”
沈淮书从百姓的队伍里看到一个小男孩,脸被冻得通红,抱着碗蹲在角落里,不肯进屋,忙脱下身上的白裘盖在他身上,却还不忘抬头问道:“寻人?寻什么人?”
县令苦着脸道:“别提了。山上原本住着几家猎户,我就担心他们会因雪灾封在山里,但怎么劝他们都不肯到这书安居里来,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让人把他们都押下来了,却没想到今早突然有一家人趁衙役送饭的时候打晕了衙役跑了回去。这大雪寒天的,只怕他们会冻死在路上。也不知道有什么那么重要非要回去不可。而且他们还带着一个孩子”
沈淮书一激灵:“孩子?多大的孩子?”
县令搓着手道:“也就四五岁的一个小女孩”
听到这沈淮书胸腔里的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怒道:“糊涂!真是糊涂!”
县令被他身上蓦然落下的寒意吓了一跳,忙道:“是下官处理不当,还请大人降罪”
沈淮书深吸口气道:“他们家住在哪里,找个人带我去找”
县令愣了一下道:“大人,路途寒冷,要不您先到府上暖暖身子”
小皇帝皱了皱道:“书书,已经派人去找了,不必担心”
沈淮书却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垂眸道:“臣不想他们也像街上那些老人一样,被冻死在雪地里。更何况那孩子不过四五岁”
臣字一落下,一旁的县令哆嗦了一下,惊恐地看向小皇帝。他虽不知道沈淮书一行人都是什么官位,但能让文武百官称臣的,普天之下也唯有一人。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亲临到了他们的小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