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内,锦衣男子将一护身符系在腰间,颤抖的指尖如何也静不下来,他总觉得心中发慌。太史令乃朝中老臣,定然不会胡乱言语,既是要“龙压凤”,便确是要他亲取华臻性命才可。
据线人来报,华臻此刻便奄奄一息卧在对面那处宅中,即便他不精武艺,杀她一个弱女子定是信手拈来。
可心跳却不知为何愈发猛烈,华彻想不通,便是华霜这同胞姐弟他亦不放在眼中,何况华臻还敢逃婚引楚王不满,他处置了这个孽障也不算手足相残,不必良心不安。
华彻朝门外属下道:“时辰到了?随我走。”
“王上,”来人拱手,“那医士怪得很,说要您独自前去。”
华彻身侧随从闻言立即皱眉,“王上,多半有诈,让属下前去吧。”
华彻透过窗看向南羲子的宅院,在此处蹲守查探的人确是见华臻来过,也并无异常之象。南羲子为晋国王族做事,有几分警惕倒也正常,太史令说了,只有他的至尊之力方才能压制华臻的狡诈。如今她受了重伤,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南羲子医术高超,若是将她治好了便再难下手。
华彻抬手制住随从的动作,拇指上的玉扳指仍在微微颤抖。
“不必,本王还奈何不了一个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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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开府门,小厮对客人很是恭敬,低眉不敢瞧华彻的眉眼,华彻很是受用,大步踏入府中,随口道:“南羲子呢?”
小厮引华彻进了前厅,在木桌上放了茶盏:“先生正为病患医治,还请贵人在厅中稍候。您有何症状,可先告知小人。”
华彻挥袖坐下,端起茶盏放至鼻尖一嗅,皱眉放下,“我说了你懂么?”
小厮未作言语,正要退下,只见华彻脸色煞白紧捂胸部,似是疼痛难忍,“快——快带我去找医士。”
小厮自是知晓来人身份尊贵,吓得不轻,“我这就去叫!”
手臂却被人狠狠一抓,“等不及了,带我去!”
小厮两股战战,只得紧扶住华彻,拖着人往里间走,“好好、我带您去。”
里间房门大开,药草味扑鼻,二人刚到房门口,小厮急急喊了声先生,南羲子应声,华彻便瞧见里头躺了个紫衫女子,当下便直挺挺倒在了门口。
幽幽转醒后房中只有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端药候在一旁,见华彻醒来,侍女走上前,亲切问道:“公子,我们医士嘱咐您醒了之后定要喝了这安神药。”
华彻坐起身接过药碗,问:“医士为何不在此处?”
侍女暗暗瞪了一眼,随即温和笑道:“方才宫中有急召,南医士让您等上一等,他一定会回来给您治病的。哎呀,您也知道,我们医士是宫中的红人,平日里医治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晋国人想见他难如登天,更别说别国的人……”
华彻一听便立即想要翻身下床,被侍女猛地制住,她瞪大眼睛,“贵人,您必须喝啊,我们医士说了,您得安安神。不喝我是不会放你下来的。”
他看了眼药碗,只思索了片刻,很快将碗中药一饮而尽。侍女便松开了钳制,“哎呀您急什么,您前面还排了位姑娘呢,她可伤得比您重啊。”
人却一溜烟地奔了出去。
府中很是幽静,处处是林草花木,连过路的小厮侍从都没有,华彻很快走到方才小厮领他去的那间屋。此刻房门已经紧闭,但门缝重仍有丝丝烟雾逸出。
华彻将匕首拿出,紧紧隐在腕间,此时他胸中的不安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愤然。他浑身燥热,觉得有无穷的力量正涌入体内,莫说一个华臻,就是五个华臻,十个华臻也不在话下。
他轻推开房门,女子侧身而躺,背对着门外,似乎已然熟睡,听不到脚步声与推门声。华彻举着匕首移动过去,那背影却像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欲翻身平躺,华彻对准咽喉处狠狠刺下——
体内翻涌的血液在这一刻凝滞。
刀尖停在女子双眼之上毫厘之间。
“啊!”尖叫声响起,华彻登时慌张起来,正欲将匕首刺下,却被人猛地从身后一击。
他退后几步,赵胜迅速搂起床榻上的女子,冷眼看他。片刻后,他凝眉,“华彻?”
女子颤抖着问出声:“卫……卫王?为何要杀我?”
华彻只觉得脑中轰鸣,方才他为何无比确认这是华臻?他分明与华臻并不相熟,仅凭一个背影如何前去下手。若放在从前,他定然要与赵胜呛一呛,但这毕竟是晋国。
“本王认错了人……”华彻将匕首收下,说着便要往屋外退。也不知现在华臻那贱人在何处?这是不是她设的计谋?
“站住!”赵胜即刻追上,“一句认错便能脱身?王上是不是太看不起我晋国。”
“数年前你我未分出高下,今日倒有个好由头。”说着他便倾身而上。
华彻却不想与他出手。
今时不同往日,这赵胜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如今竟这般魁梧。而他已多年不拿剑了,怎可同他搏斗?
“你要挑起两国争端?”华彻哼一声,“如今你我早已不是孩童。我不跟你计较。”
“弹丸小地,早想吃下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赵胜从房中剑鞘中抽出长剑,华彻心中那团火复又燃起。
被赵胜逼退几步后,终是血气冲上头,华彻转身怒而用匕首刺他手腕,长剑一落地,见赵胜愣了瞬,猛地拾起那长剑直往他心口戳。
赵胜鲜血喷出,霎时间愣怔,又要再上,却见华彻似是疯魔般将长剑抽出又刺下,如此往复几回,鲜血沾了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