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洵山下,茶舍内,头戴帷帽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靠里的位置,一手轻握茶杯,一手不深不浅地敲击着桌面。
小二走过来,勉强笑道:“客官,你在这儿待了两个时辰了。就……”就叫了一壶茶,他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华臻未开口,只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袋子递出去,小二接过来掂了掂,谄媚道:“我给您加壶茶。”
对座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接过小二要拎走的茶壶,自顾自地拿过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小二见华臻并不阻止,识趣地退下了。
“你怎么知晓在此处联络?”顾照礼轻抿了口茶,眉头一皱,凉透了,甚是苦涩。
华臻淡然地喝茶,“你将卷轴给了公子澜,不是在暗示我?”
“要早知你跟随皇甫大夫一同游历,我何苦费这些力。”
顾照礼摇头失笑,“我也劝不了他,总归是你的付出打动了先生。”
“走吧,这里的茶不好喝,去山上喝杯新鲜的。”
华臻起身跟顾照礼出了茶舍,刚越过大门,脚步一顿,顾照礼回头问:“怎么?”
华臻透过帷帽的白纱向后侧方看去,而后垂眉到顾照礼身侧低语几句。
白日里的岐洵山石阶与夜晚的不同,连带着风景都顺眼了些,华臻脚步越来越缓,拐过石阶到了泥土地上,直至在一口枯井边停下。
在前引路的顾照礼不知何时没了踪迹,轻步跟在华臻身后的脚步倏地顿住。
而后果真从背后感受到一记掌风,那人武功高强,招式瞬息万变,饶是他这样勤于功业的人对付起来也有几分吃力,他好不容易从这人手中脱离出来,猝不及防看见眼前华臻在白纱后面那双淡漠的、带着杀气的眸。
顾照礼在他身后咯咯笑了两声,“这不是燕国太子吗?怎地干起这鬼鬼祟祟的勾当?”
商麟狠狠看过去,“孤是光明正大。”
“你是何人?”
顾照礼思忖后正经道:“我曾去过燕国,见过你的舅父霍将军,彼时他只是个攀关系的副将,向我讨教了些武功秘籍。”
“……你的武功是霍将军亲授的罢?”
商麟眉头一拧,脑海中似乎还真想起这么个人物,舅父的确是提起过。
“这么说,我算你师祖。”顾照礼淡淡一笑,下巴朝华臻处点了点,“这位是我师妹,你该叫……师姑祖?”
“我这位师妹虽与我同出一派,也受了我不少教诲,但她自小喜欢读书,又不住在师门中,因此总是荒废练功,这不,看起来身娇体弱的——不过你放心,她底子深厚,这声师姑祖她还是担得。”
“顾照礼,”华臻凝眉,“在石阶等我。”
顾照礼啧啧两声,他这个师妹的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他路过她时面露哂笑:“华姐,你这样是不对的,尊敬师长的道理都学到哪里去了?”
说罢他又看着商麟摇了摇头,径直往石阶去了。
“殿下能给我一个解释么?”华臻开口。
“你在燕国看了我的舆图,杀了重臣之子,跟陈国的左相似乎早就相识,不仅认识晋国的六王姬,竟还跟举世闻名的第一武士同出一门……或许还有许多我不知晓的,”商麟干笑了声,“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究竟在筹谋什么。”
华臻眼神落到自己的袖口,若有似无地说了句:“都是你的揣测。”
商麟似乎是想到什么,神情很快恢复愉悦:“不过人不会从来一帆风顺,若是你知晓表面事事顺从、无微不至的公子澜私底下野心满盈,甚至不惜利用你——你还会觉得我从前的行径恶劣么?”
华臻仍旧云淡风轻。
“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你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