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澜转身,“怎么——”
脖颈忽地被人一揽,他低下额头,倏尔感受到一阵温热触感。
华臻轻踮脚尖,近乎霸道地将唇印上他额头。馨香一股脑地从四面八方窜入他的感官,心绪从那一吻后便乱地七零八落。
褚澜想到了四王妹宫中豢养的白毛幼犬,她也常常将唇凑近它的额间以示亲近,而后白毛便摇起自己的尾巴,用湿漉漉的、葡萄般晶莹的眼睛凝视四王妹,把四王妹逗得心花怒放。
华臻此时的神情就跟四王妹一般。她探究地凑近看他,随后平静道:“还给你的。”
“我与商麟并无干系。”她难得主动向人解释一次,“阿臻这个名字很好,我娘也这样唤我。”
“我要去看赵茗了。”她说着去推房门。
褚澜慌张地点了两下头,暗自责怪自己这般没有出息。商麟行事如此孟浪,他却因一个不深不浅的额头吻而凌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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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推开门,只见赵茗静静坐在床榻边,双眼凝视着前方。
听到门响,淡淡说了句:“你来了。”
“怎么还没睡?”华臻将门关紧,“睡好了才有力气出宫。”
“觉得有些累,”赵茗叹了口气,“从前我不顾一切从晋宫逃出来,原以为事事皆能随我心愿,如今看来,我还是太过天真。正如此刻,我还是要依靠你才可。”
“明知褚辙四处寻你,你还硬要跟来齐国,也算咎由自取了。”华臻将屋内的灯烛吹灭几根,只留下微弱的光亮。
赵茗手攥紧裙摆,复又松开:“其实我出宫不只是逃婚。”
“是逃命。”她的心忽地快速跳动起来,“齐王虽看重褚辙,可他子嗣众多,个个都非等闲之辈,是以选择也诸多。并不会因为我跟褚辙联姻便允了我父王的联盟请求。”
“晋王早就知晓,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让陈国跟齐国生嫌隙,断了合纵的可能。如此齐国吞并卫国,他才有分一杯羹的可能,否则下一个被吞并的便是晋国了。”
“然后呢?”华臻轻声问。
“那日我想去找他,却无意间听到了他的计划。待我的出嫁队伍出了晋国,靠近卫国边境时,便让车队中埋伏的死士将我杀了。”赵茗越说眉头皱得越紧,“虎毒尚且不食子!或许只有那几个废材儿子才是他眼中的亲子罢。”
“为何要杀你?”
“死士杀我之后会留下陈国王室的信物,把此事推给陈国。如此一来,褚辙便会以为是陈国为了阻止晋齐联盟而暗下杀手,势必震怒,最后就算陈齐联盟,也会心有芥蒂,让晋国有可乘之机。”
赵茗冷哼:“我与你相遇时,正是在躲他派来的追兵。后来许是见我有了依附,才不敢轻举妄动,怕露出马脚。”
华臻听罢,心下有了思量。
“你想做晋国的王么?”
赵茗疑惑地看向她,随后垂头,“我之前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华臻走到她身侧坐下,“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只是……你要知道,这段路异常艰难,也需要你沉得住气。譬如今日晚宴之上,你就需得忍气吞声,在众人面前藏匿你的真实心绪。哪怕你的内心已惊涛骇浪,觉得眼前人事恶心无比,面上也只能云淡风轻。”
赵茗思忖片刻,“你说的,是你自己?”
华臻笑着摇头:“是所有卑如蝼蚁却想要冲破樊篱搏一搏天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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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澜一早便让人准备好了膳食,却见赵茗容光焕发要回正极殿,她笑对褚澜道:“好有食欲,不过我还是回正极殿用饭吧。阿真,你可以留在这!”
未等褚澜反应过来,华臻已走进了前厅,“那我便吃一些。”
褚澜坐到华臻对侧,给她倒了杯茶。
“六王姬今日像换了个人。”
华臻笑笑:“人总有相通那一日。”
只是此相通非彼相通。
褚澜抿唇,“愿王兄待她好一些。”
“我今日想去一趟岐洵山,苻笠不知伤好没有。”华臻话头一转,“顺带去找皇甫大夫。”
“那你还会回来么?”褚澜问后又觉不妥,添了句,“总觉得你不是愿留在宫中的人……若你愿意,我今日可去找父王……”
“褚澜。”华臻放下竹筷,“我不会留在宫中,也不会留在齐国。”
褚澜眼神闪烁,“那……”
“待我做完在齐国的事后,我再与你说清楚。”华臻垂眉,到时候全凭他抉择罢。
阿沣复述完二人对话后,将头伸回来,看向幽幽卧在一旁的商麟,为难道:“殿下,按理说今日我们该回了,藏在人的屋顶上似乎不妥。”
商麟却道:“岐洵山?那是什么地方?”
“殿下,燕宫来信,近日公子初似乎又……”
话音未落,只见商麟在华臻出门后,飞身下了屋顶,堪堪停在褚澜身前。
褚澜一惊,随后嫌恶道:“殿下阴魂不散便罢,竟还有偷听的爱好。”
商麟大方承认:“孤的癖好是多,为人也甚卑劣,不比公子高风亮节。”
“只是想来提醒一句,她不愿留在燕国,孤可从燕国而来,她不愿留在齐国,公子可以离开此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