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神秘笑道:“我要你下界,点化一个凡人。”
他道:“就像仙君曾经点化我一样?”
“非也,那人资质不如你,他被凡尘牵绊,心有执念,你需得下番苦功夫。”
“那为何……”
话只问到这里,仙君拂袖:“天下共主,我必助之。”
他便不再问了,只说:“要我怎样做?”
“前路莫测,我会用别的方式帮助你。”
怎样的办法?
仙君交予他一对珍宝,叮嘱:“此为烛龙龙角,你且前往人间国,辅佐人主修行长生之术,待他功德圆满之日,亦是你得道成仙之时。”
若虚一一应下,想要再问,转瞬,仙君已无踪迹。
他忽觉惆怅,脑海中响起一个唐突的声音:“速去。”
若虚惊骇,只因随那道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对红色的眼睛。
张皇无措之间,他失手打翻棋枰,一颗黑子从边缘滚落,坠入仙岛大泽。
他在原地讷讷:“敢问仙君现在何处?”
血眼再次浮现。
“我在你心中世界。今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虚,莫要再问,快去吧。”
于是若虚来到郢城,那时千百座道观庙宇拔地而起,巨大的仙人神像端坐在宝台之上,宁静慈悲地俯瞰地上往来穿梭,如虫蚁般的渺小人。
他为昭帝捏造梦境。三日之后,天地黯淡无光,若虚破云而出,脚踏祥云,将至宝献给人主,再许他一个诺言。
我要长生。
亦如他在梦境中所说,他要若虚应许他长生。
好。
若虚如是说道,脑海中那对红眼如是说道。
一切都将有条不紊地继续,直到——
“你找到我?”
褚英席地而坐,听着他兴起讲述的故事,半信半疑,手已经握住了腰侧的剑柄,
若虚道:“不是我找到你,而是他找到了你。”
悬崖峭壁,两人相对而座,崖底的风兜着往上旋,若虚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
褚英再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表情,她故作嘲弄:“按你的意思,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没有为昭帝炼制丹药,更不曾下令杀我……”
她陡然变了语气,凌厉道:“你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谁能挑出你的差错呢!”
“事实如此,信与不信全然在你。”
褚英又变脸,嘴角挂着哂笑,却没了方才兴师问罪的架势:“在我?你话说的好轻巧!”
“我与他在一颗心中共生,那时在华亭见到你,他从那颗心中跳了出来,占据了我的身体。事后我多次反抗,仍然被他死死压制……”
“好!”她抢白,“就照你说的,他在郢城活动的十余年,都假借了你的名字。他压制得你浑浑噩噩,不知道世上发生了什么,那么在昭帝死后呢?”
他滞声,无力回答。
“宫人亲眼见到你的尸体,为何你又活了过来,竟然还有脸面躲进我兄长的画中?”褚英提剑起身,“你是若虚,他也是若虚。找到你,同样是真相的一部分。”
他不在意:“你已成这般模样,能耐我何?”
褚英道:“画精向我夸耀你,说你是人间国的神仙。你若真有神仙本领,就不会在画中躲藏百年。”
她挥剑,搅动画中风云:“真人,你知晓过去与未来,那么来猜一猜,我想要做什么?”
身着飘逸白袍的老道变了脸色:“毁掉这副画你也会死!”
“我早在酆都走了一遭,本来就是无牵无挂之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风刮起她的长发。她并非恫吓,而是真的打算与他同归于尽。
“不可——”
“你还是怕了。”褚英道,“你躲在画中安逸,我偏偏要毁了你的藏身之所,让你再也不能安逸!”
风云变色,在黑白交融汇聚之外,逐渐显现了别的色彩。
天空塌陷,露出一个旋着圈的窟窿,圈之外,是褚氏藏书阁混乱无序的一隅。
“褚英,你疯了!”若虚狠声,将拂尘重重一挥,试图补上那道天裂。
她笑起来:“你我师徒十余年,你还不了解我行事作风?”
她竭尽全力,长剑直捣苍穹,裂口的范围越来越广,所到之处,飓风扫地,花草枯败。
若虚施咒,拂尘骤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在他头顶布下一座坚硬的金色屏障。
他猛地闭上眼,两掌并拢,再次分开时,掌间有一对日月形状的金轮。
“破!”
随他果决呵道,金轮直逼褚英。
她横剑抵抗,金轮威力无穷,她两足陷地,却被金轮推开几丈远。
眼看天裂严重,再无法弥补,日月双轮互作掩护,一个袭击褚英头颈,另个分化她长剑的力量。
一攻一守之下,她离天裂极近。
金色屏障下的若虚正是要此等良机,撤下屏障,将拂尘往褚英的方向一送,兽毛做成的尘尾触及天裂边缘,霎时成了无声无息的灰。
而拂尘之上的褚英,落进天上的窟窿,画外有白色的柔光闪至她身前,免她一场浩劫。
天裂渐渐缩小,画外褚英冰冷的脸消失在夜雨潇湘图的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