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符珩立于其下。
梁康成抬头看了他一眼“驸马今日为何来这儿?可是朝堂之上还有事未禀报?”
“回陛下,是渭州书院一案。”
又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当真固执。
“朕不是说了吗,此事已经结案,不必再议。”
“可臣听闻真凶另有其人。”
“哦?”梁康成放下笔,问“是谁?”
“东昌王氏。”
梁康成兀地笑出了声“可有证据?”
“王濯身上的匕首便是证据。”
笑意凝固在梁康成的脸上,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却说“符珩,朕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果真有意包庇。
符珩恨恨地盯着高台之上的君王,他为之效力的人,竟也会如此卑劣。
莫大的悲愤将他的眼眶染红,他的身影颤抖,咬牙开口“可臣还听说此事陛下早已知情。”
金銮之上的梁康成亦气昏了头,他当初亲自挑选的女婿,竟要因为一件小事问他的罪?
当真是大理寺公私分明的好少卿。
手中的笔被狠狠摔在地上,梁康成起身怒喝“符珩!朕念着明爻,已经对你百般容忍,可如今你竟要爬到朕的头上来!你当真是反了天了!”
“臣不敢!”符珩虽嘴上说着不敢,可眼中没有半点畏惧“臣作为大理寺少卿,理应为陛下分忧,理应查清真相以慰亡灵!”
“你这是要跟朕叫板吗!”
“臣只想彻查书院案,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此案没有再查的必要,你听不懂吗!”
“陛下当真要为了王家寒天下读书人的心吗!”
“符珩!你真的以为朕不会动你吗!”
“陛下若是想,臣这条命给出去又何妨?可臣同为读书人,书院的书生个个都想着寒窗苦读为国效力,他们的赤诚之心不该被践踏!他们有大好前途,不该死于权势之争!”
梁康成气得扶额“你的意思是要给朕定罪?”
“我只觉得人命不分贵贱,书生不是微尘!他们的生命前途该由自己主宰,而不是被人利用成为工具。”
“朕是天子,做事亦有身不由己之时,但无论如何朕所做绝不会有错!”
“可身份地位并不能代表正恶!家世显赫并非都出圣人!普天之下任何人都有说话的权利!陛下为了制衡世家纵容王氏作恶,此举是寒天下读书人之心,这样的朝堂实在配不上千千士人为之赴汤蹈火!”
“放肆!还轮不到你来教朕!朕看你这个大理寺少卿当真是当得太久了!”
盛怒之下,符珩终于肯把头低下,可嘴依旧不饶半分。
“那陛下便革了我的职,若是还不能解陛下盛怒,臣这条薄命亦可拿去。但只要臣还活着,臣便绝不退步。”
“好啊。你竟还敢威胁朕,那朕便先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来人,传朕旨意,驸马屡次顶撞藐视君威,剥去驸马头衔,与公主和离,即刻逐出公主府!”
冯内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啊,此事可再商议。”
“有何可商议的!连你也要气朕吗!”
“臣不敢!请陛下三思!”
“滚下去拟旨!”
“是,陛下。”冯内臣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符珩一眼。
这位驸马爷本就是一步一步走至如今地位的,他知晓驸马的不易,更知道驸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偏偏这位驸马非要黑白分明,一厘一毫都不愿让步。
官场之路可不像他想的那样清白,所以他注定走不长。
“符珩,朕看重你的才能,将公主下嫁,可你屡次让朕失望。朕给过你机会,你的那些仁义道德比什么都重要,可这世上本就没有非黑即白之事,这是朕最后教你的一件事。”
符珩抬起头,似是在做最后的抗争“这世上任何事都可以是非黑即白,臣相信有人跟臣一样分得清。陛下,臣自幼读书,日夜温书,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努力,臣本心不愿自毁前途。可臣自念书以来便志要为家国效劳为生民立命,臣以为的朝堂是用人唯贤,臣以为追随的君王是心系百姓爱民如子。可臣错了,臣不愿再为这样的朝堂效劳。”
符珩脱下官帽,剥去官服,哽咽道“臣入朝堂时一无所有,如今也空手离开。臣只剩下薄命一条,却有二十七缕冤魂和万卷圣贤书,臣此生决不低头。”
梁康成怒火中烧,将手中的奏折用力扔了出去,恰好落在脱下的官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