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清脆的梆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王逸尘的皂靴重重地碾过金砖上未干的血迹,那粘稠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带着丝丝凉意。
马芷瑶垂目盯着他腰间玉坠晃动的幅度,在第五次撞上禁军统领的佩刀时,突然抬手按住那枚温润的青玉,指尖传来玉石的光滑与微凉。"礼部今年用波斯金砂修缮太庙时,尚书大人可曾想过给金水桥也抹一层?"她指尖点在王逸尘展开的羊皮卷上,波斯文字蜿蜒如蛇的账目里跳出个刺眼的红圈,她心中暗自揣测着刘昶的反应。"昨夜刑部大牢里那位波斯客商,倒是对尚书大人豢养的信鸽如数家珍。"此时,她的心跳微微加快,紧张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礼部尚书刘昶的朝珠突然崩断,南海珍珠“噼里啪啦”地滚过龙纹柱础,那声音像极了三日前地窖里散落的金砂,清脆而急促。
皇帝摩挲扳指的动作骤然加快,马芷瑶看见王逸尘的剑穗在晨光里划出半道弧线——那是他们蹲守李公公旧宅七昼夜时约定的暗号。
"刘爱卿。"御座传来玉器叩击檀木的脆响,声音清脆而尖锐,"你养在城郊别院的十二只蓝眼信鸽,可抵得上先帝赐你的丹书铁券?"
羽林卫的锁链缠上刘昶脖颈时,马芷瑶弯腰捡起颗珍珠,珍珠圆润光滑,在她掌心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她故意让掌心的波斯金砂沾在珍珠表面,迎着漏进来的天光高举,那明亮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陛下请看,这南海珍珠裹了波斯金砂,倒像是西域进贡的明月珠。"
王逸尘适时递上装有金水桥碎石的漆盒,桥栏裂缝里闪烁的金砂与珍珠上的痕迹严丝合缝。
当刘昶私宅暗格里搜出的密信摊开在御案,皇帝亲手掰断了那枚盘了二十年的玉扳指,“咔嚓”一声,玉扳指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刺耳。
七日后春分,朱雀大街的槐树刚抽新芽,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马芷瑶拎着竹篮掀开粮铺布帘,布帘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王逸尘正握着斗斛给老丈量黍米。"新政免了农具税,您拿这钱给孙儿扯块细麻布多好。"他腕间露出道结痂的刀伤,是那夜在波斯商船桅杆上割的,触摸那伤疤,仍能感觉到一丝隐痛。
茶摊忽然传来碗盏碎裂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马芷瑶按住要起身的侍卫,自己挽起襦裙蹲在满脸惶恐的老板娘跟前:"碎碎平安,这青瓷碗原该配新烧的龙泉茶具。"她故意将碎瓷片拼成半朵莲,手指触碰碎瓷片,有尖锐的触感。"城西官窑明日开的新窑,大姐可愿带着这花样去讨个头彩?"
暮色染红护城河时,二十车新铸的农具正经过石拱桥,车轮滚动的声音“咕噜咕噜”地响着。
王逸尘解下佩剑勾住快要滑落的麻绳,听见桥洞下老农正给孙儿哼新编的童谣:"金水桥明月珠,不及城南新犁头......"
马芷瑶忽然停住脚步。
春风卷着几片桃花掠过她发间的银簪,簪头貔貅转动的眼珠里嵌着粒波斯猫眼石——那是昨夜从刘昶府邸暗格起出的最后一件证物,桃花轻柔地拂过脸颊,带着丝丝花香。
王逸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刑部新漆的朱红大门正在落日下泛着光,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抱着《新政十则》的册子匆匆走过,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微风中若有若无。
"明日去京郊看看春耕?"王逸尘用剑鞘拨开垂柳,柳枝在他玄色官服上扫出道水痕,柳枝划过皮肤,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司农寺说新制的曲辕犁......"
他的话被突然涌来的百姓打断。
十几个抱着陶罐的妇人将两人围在石桥中央,最前头的布衣妇人颤巍巍举起罐中嫩绿的秧苗,秧苗上的水珠滴落在手上,凉凉的:"大人,这是按新政说的温水浸过的稻种!"
城楼角铃在暮色中轻响,朱雀大街两侧的商铺渐次亮起灯笼,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街道,灯笼随风摆动,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马芷瑶望着蜿蜒如星河的光带,忽然想起那夜在波斯商船甲板上看到的星图。
王逸尘解下披风罩住她肩头时,一粒金砂从披风褶皱滚落,正巧掉进石桥缝隙里钻出的野花蕊中,金砂滚落的声音细微而不易察觉。
金銮殿的蟠龙柱映着朝阳,王逸尘玄色官服上的银线云纹随步伐流动,银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马芷瑶落后半步,耳垂上坠着的东珠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晃,东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三日前皇帝亲赐的南海贡品。
"赐座。"皇帝抬手截断礼官冗长的封赏诏书,两名小太监抬着鎏金盘上前,鎏金盘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