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沉沉叹了口气,本想到死都瞒住擎涳,可他身上还有追形咒,如果毒素沁入到了心脉,最先感知到的,一定是擎涳。
沈临当然不想如此,但追形咒是不可能凭他一己之力解除的,这的确是个麻烦事。
想到这儿,沈临匆忙向着郊外的枫林跑去,他来到居灵湖边,对着湖中心虔诚叩拜,开口道:“晚辈沈临求见曦光上神,求上神显身。”
语毕,他静静等了许久,可这居灵湖面却没泛起半点波澜,平如镜,清如凌,掉落的枫叶飘浮在水面上,像鲜红的孤舟,激起层层涟漪。
“曦光上神!求您现身一见,晚辈有要事相求!”
沈临再次大喊道,可是这居灵湖却还是静如死水一般,曦光的元神自上次在湖心现身,便再没出现过。
沈临只想学解除追形咒的方法,他甚至想过用双印之力回到过去,让小团子擎涳教自己,但又怕如果改变了过去,小团子擎涳会带有这部分记忆,那么现在的擎涳也就不好瞒着了。
正在纠结思考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沈临回过头,见心里想着的人正站在他身后,很是疑惑地看着他。沈临一惊:“你怎么出来了?”
擎涳道:“我倒想问你呢,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么?我醒来看见你不在,驳元驿里也不见你人影,便用追形咒找了过来。”
又是追形咒……
沈临轻声叹息,但却马上换了表情,露出与平时无异的笑容,说道:“我睡不着,怕在驳元驿吵你不得休息,便干脆出来转转,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擎涳闻言,指着沈临跪在地上的腿,问:“你在干嘛?拜神吗?”
沈临忙站起身,煞有其事地揉了揉膝盖,笑着道:“刚才蹲在湖边看鱼来着,蹲久了腿麻,脚一软就跪那儿了,这不,刚缓过来。”
擎涳还是稍显疑惑地看了看他,没说话,只迈步走到湖边,湖心反射的阳光像散开的宝石般璀璨耀眼,擎涳看了眼湖面的涟漪,沉了片刻说道:“师尊的那一缕神识自从上次点化了我之后,便就此消散,早就不在这居灵湖了,所以……”
擎涳忽然转头望着沈临,十分严肃地问他:“你找师尊,到底要说什么?”
沈临心中一惊,没想到,擎涳竟然听见了他的话。
攥紧掌心,手背在身后,沈临故作淡定地笑着开口道:“还是瞒不过阿筠,都被你看到了。”
擎涳静静地等待下文,沈临用没有扎到木刺的左手,轻轻牵起心上人,微笑着道:“那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是想跟师尊问个事儿。”
“何事?”
“我想问……”沈临故意买了个关子,他停顿片刻,见擎涳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便嬉笑着继续说道:“我是想问师尊,这神界的婚嫁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说法,我若是娶了神君,这彩礼要给多少才够数?我可是个穷鬼,万一拿不出这么多钱,这婚事是不是就没戏了?”
这一番话叫擎涳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到后来的无语羞愤,这情绪落差之大,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他猛地抽回手,狠狠瞪了沈临一眼:“又胡扯!整日里没个正经的!”
沈临笑了:“可别冤枉我啊,这还不是正经事?”
“沈公子好气魄!调侃神君都成了正经事!”
不敢把人逗急了,沈临只好收回这个话题,转而再一次牵起擎涳的手,低头轻语道:“阿筠别生气,我不说了。”
此时,沈临感觉右手腕有股灼热的刺痛袭来,像是被利刃割伤一般,整个右手都开始肿胀难耐。看来这毒,已经漫过手腕了。
沈临强忍疼痛,脸上依旧露出微笑,轻轻摇晃着擎涳的胳膊,开口道:“阿筠,我知道你喜欢清净,你若是嫌我话多,那我以后便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再也不说了?擎涳见沈临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觉奇怪:“出什么事了?你嘴伤了,还是喉咙坏了?”
沈临笑着摇头:“哪有!你怎么也不盼我点儿好。”
手腕又痛了一下,那根被刺伤的手指好像也越来越肿,这时,整个右臂都开始肿胀疼痛,沈临不禁微微皱了下眉。这一点微弱的表情还是被细心的神主捕捉到了,他不解地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一整日都出奇的反常?”
沈临将右手缩进衣袖,咬了咬牙,开口道:“哪里反常,我只是有些不太…放心你……”
“不放心我什么?”擎涳问道。
沈临忍着疼痛,深呼吸:“关于你的所有,我都不放心。”他说着,便指着擎涳手腕上的草环道:“阿筠还记得这草环吗?”
擎涳看了眼那早已干枯的草环,点点头:“我知道,当初那个叫‘石头’的鬼魂,其实就是你吧?”
沈临笑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不愧是阿筠,一猜就中,那你还记不记得这场赌约?”
擎涳点头不语,沈临却道:“当初我们打赌你今后能不能成为像曦光上神那样的好神君,如今你做了逆界的皓涅神,为了三界的稳定,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平息怨灵坳的暴乱,可知,当初那场赌约是你输了。”
愿赌服输,擎涳并不辩解,只问道:“你是想向我要奖励吗?好吧,有什么愿望要我帮你实现?”
“当然!”沈临抬起头,微笑着凑上前在擎涳眉心一吻,说道:“我想让阿筠永远开心快乐,即便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也应如此……”
擎涳越听越疑惑:“什么叫不在我身边?沈临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许瞒我!”
沈临刚要解释,突然,手臂的疼痛蔓延到了胸腔,他刚张口欲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头重脚轻地往后摔了下去。
倒地的瞬间,沈临残存的一丝意识,不是在哀伤,也不是在惧怕,而是在惋惜,惋惜竟连此生最后一句“爱你”,都没机会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