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一直都明白,我的洁癖是因为奶奶的去世时,那一盆混着血的泥水。
但那咋啦,错的依旧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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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通过七月中的校赛后,我晋级到县赛,中间有一周的假期,我打算去兵库。
往年一放假我就去兵库,住在奶奶家。那幢老房子在我的坚持下没被卖掉,每年我都会去打扫一番。在这间屋子里,我时常感到安心,但爸妈不喜欢这幢房子,故而我们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我和父母之间,说不清到底有没有爱,或许有吧,不过被层层叠叠的情绪压在最下面。
怨恨,委屈,想念,爱。
列车到站时,阿北站在最右边的闸口。他穿着清爽的白T,宽松运动长裤,手里拿着一把双人伞和一瓶饮料。
心安的感觉。
他知道我习惯走最右边,也知道我不喜欢带伞,所以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关于我的一切,阿北都清楚,并牢记于心。
“阿北,我回来啦。”
“伴子,欢迎回来。”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碰见出来买盐巴和酱油的宫双子。他们一路打打闹闹,互相推搡着跨出便利店的门。眼尖的宫侑先发现我们,拉着他的兄弟跑过来,也不顾扯在他们之间的袋子。
“慢点跑。”阿北说。
“北前辈好。”宫侑先和阿北打招呼,“伴子,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晚,我就说井闼山不好吧,东京的高校全是些折磨学生的,早跟你说高中回来读啦。”
或许是今早出门得到的是圣杯,所以一路都很顺利,宫侑没有嘴欠,宫双子乱斗也没有上演。
“蠢侑,伴子是因为要参加竞赛培训才晚回来。”宫治说。
黄毛狐狸龇牙,表示对“蠢侑”这个称呼的不满。
“为什么不和我说!”
啊……狐狸猪来兴师问罪了。
我记得自己在某次通话中提到过,当时排球部似乎在阿北家聚会,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的。东京的夜并不如兵库那般寒冷,漆黑的天上只有浅薄的游云,毫无星辰。
那次通话是在一周两次的规定之外的,故而阿北来不及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他每次和我通话都会尽力保持环境安静,不是怕我心理承受能力弱,而是想专注于和我的对话。阿北就是这样,就算是择菜也要认真的神明。
“伴子说过啊,你当时偷吃我的布丁去了。”
好吧,没有乱斗,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拌嘴。
“好了,我想吃奶奶做的荞麦面了。”我打断了稍显混乱的局面。
噢这里的奶奶是指阿北的奶奶。
荞麦面,香喷喷的荞麦面。奶奶做的荞麦面特别好吃,不会过于寡淡,也不会太油,软硬十分合口。奶奶知道我喜欢吃,每次都迁就我。
宫双子把调料交给妈妈后,顺理成章的来蹭饭,奶奶喜欢小孩子凑在一起嬉笑,何况只是多添两副碗筷的事。
吃完荞麦面的我十分满足,躺在榻榻米上懒着。奶奶家还是用着暖黄色的灯,榻榻米的香味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屋子内的布局没有变动,我的专属水杯仍然放在壁橱里。
阿北收拾好碗筷后,喊我去散步消失。宫双子在客厅争论什么布丁,没听清,反正他们总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拌嘴。
“散步吗?我们也要去!”
这个时候倒是有些默契。
我当然是不想去的,试图以沉默躲过一劫。但阿北没得到我的回应,脚步迟迟未动。
于是我只能不情愿地蛄蛹着站起来,再重重叹气,“走吧。”
反正今天的一切都是被祝福的圣杯。
散步就是散步,没什么好讲的,如果你觉得宫治一脚把宫侑踹到坑里也能单拎出来细说一下的话。
一路上,小石子被我从出门踢到返程,阿北跟我聊着学校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阿北讲述的故事是一种平淡的温馨的风格,像是最温暖包容的那朵云。
“所以阿北呢,马上就要毕业了吧?”
“应该会回家务农吧。”
这句话依旧是平淡的,却蕴含着无可动摇的坚定。
以阿北的成绩,绝对能去东大那样的名校,但似乎这个回答才是阿北,他一直是对土地虔诚的人。
“那我可要让你多种些荞麦。”
“我会考虑的,还是要根据土地的性质来选择。但你来的话,一定会有荞麦面的。”
阿北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笑,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是我的妹妹啊,所以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七月中旬,晚上的空气并不燥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凉意,大体上仍是暖和的。细小的蚊虫飞在灯下,老旧的灯光闪烁,不远处山中的蝉鸣快要盖过人声。
我们就这样随意聊着,宫双子早就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影子在我们脚下长长短短的变着,到家了。
阿北说:“明天一起去打扫奶奶家吧,今天早点休息。”
“好。”
我说。也许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