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云华努了努嘴,“该杀的都杀了,只剩她一个。”
无央难以置信我会变成如今模样,垂下眼,不忍再看我。
“我不会让你再犯杀戮。落玉,收手罢。”
我却迎着他的话,再次祭出利刃。
“落玉,你这是何苦啊?”
他的声音因为哽咽而失了一贯的平和。
“您让开。我必须要杀了云华。”
“落玉,收手!”
我冷冷笑道:“您不是让我看看身后的尸堆和血流么?我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是以明白现在收手为时已晚。事到如今我难道还能在上天那里讨到什么恩赦?杀了云华,我才能功德圆满。”
“杀戮从不是功德!”
我垂眼轻笑,压低了声音,只让他能听清,“也不尽然。世间杀戮不正是您立身存世的功德么?”
一语残忍地搅拧在杀神的痛处上。
无央闻言身子猛烈震颤,但没有退让,反倒上前一步,彻底将云华笼在自己随风猎猎的衣衫之后。
“我不会让你杀她。”
“她今天几乎害死我。我为自己复仇,您要拦,也该有个名目。”
无央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却嘶哑得仿佛夹带血丝,让人莫名能闻见话语里的腥甜味。
“你要名目,好啊,云华她...是我的发妻。这算不算得是个名目。”
发妻。
生同衾,死同穴。
还有比这个更妥帖的名目么?我咄咄逼人时,倒真没有料到他会掏心掏肺地搬出这个理由。
我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笑笑,“您要护妻,我还有什么话说。但云华所作所为终究于我有伤。您心里可还有公允?”
无央在这个他偏爱半生的女子质问他讨要“公允”时,咬紧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刺出利刃。
无央没有避让。
苍岭族亦无人挺身相护。
皮开肉绽时,我感到他的骨血与我手中匕首的刮擦,那样细软却惊心动魄的力道令我不由浑身发软,几乎就要惊叫着撒开手。
但直到手柄抵触在他肩头,我也没有松手。
他的血汩汩涌出,似滚沸了一般炙热,灼在我冰冷的肌肤上。
他的气息丝毫不乱地撩在我额角。
我与他似乎只有彼此伤害时才能贴近。
我抬眼,看见他脸上隐有泪痕。而他垂头看我的目光却温柔得让我以为眼花。
那目光…怎么可能是暖的?
我心头一凛,松开紧握匕首的手,踉跄地退后几步。
云华惊呼着扑上前,查看无央伤势。
“无妨。”无央侧身避开云华,抬眼望向我,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避开他的目光,不自觉躬起身子,做回在天神面前该有的卑微姿态。
“伤只落在皮肉上,将养不了几天便能痊愈。玉儿,你无需自责。”
当“落玉”变回“玉儿”,心神难安的不仅只有我,还有苍岭众仙并云华。他们只当护卫与我已然反目,却不料他甘心受我一剑,又无心追究,可见此人仍旧难辨敌我。
此刻女君率领天兵天将赶到。
苍岭众仙本来惧我神火不敢轻率行事,眼见援军已到,哪里还有半分顾虑,苍岭剑一齐向我劈砍而来,恍若电闪雷鸣。
一道金光猝然划过面前,其光芒万丈使得千万道苍岭剑气黯淡无光,绵延天地的杀意顿时消弭于神迹之下。
众仙一时愕然,四肢百骸失控,一个个木讷地跌坐在地。半日后方才回过神来。
我怔怔望着无央为护我而化出的神泽,久久才道:“您以德报怨,落玉无以为报。”
他淡淡一笑,“无以为报便不用报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女君最先反应过来,飞身降落谷中,对金泽缠绕的无央颤声道:“你是...哪方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