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拐过玻璃门,发现任易冠站在走廊里,像是在等他。
任易冠看他猛不丁出来了,有点尴尬,举举手里的伞,“你带伞了吗?外面下雨了。”
普罗没带,但他不想回来还他伞,扯了个小谎:“谢谢师兄,我带了,挂在一楼的伞架上。”
“哦……欢迎你常来!”
“哈哈,我最近会经常来叨扰的。”
“太见外了,你明天要来小摇?”
“对。”
“我提前帮你把台子照上。”
“哇,谢谢师兄!那我先走喽,施老师还等我开小会。”当然,这也是假的。
“好的好的。”
任易冠生硬地一直把普罗送到电梯上,普罗感觉自己快尴尬死了,电梯门一关上,他长呼了一口气,变回了活死人表情。
他冒着雨回到西区,警惕地朝图书馆远眺一下,看见好像有个人撑着伞走出来了,他也不管那人是谁,立刻拐弯,从宿舍楼后面绕过去了。
徒书贯茫然地站在雨里,看着普罗消失在视野中,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普罗回到实验室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整个十楼都没什么人,他想再去确认一下昨天,哦不,今天早上有没有把样品好好地放进冰箱。
他一进实验室,立刻察觉到了异样——是谁?是谁这么害怕?是谁这么屈辱?是谁想要停下?
他听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痛苦的窒息声,还有腰带扣在地板上划来划去的声音。
他好像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感到一阵恶心,但那股绝望的情绪像盘丝洞里的蜘蛛丝一样把他困住了。
他停住脚步,想帮帮那个害怕、屈辱、想要停下的人,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他四下乱看,吓吓他们好了,他一拳捶开了摇床。
年久失修的老摇床吱吱嘎嘎地转了起来,发出震天响。
他听到试剂架另一边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他用力掀开摇床的盖子,假模假样地探头进去取瓶子。
这时,沙仁老师走了出来。
普罗克制着想要作呕的冲动,礼貌地给他打招呼,“沙老师,想借用一下你们的摇床。”
沙仁立刻叉着腰说:“我们的摇床不能摇致病菌。”
“不做致病菌,只是普通的大肠杆菌。”
“嗯。”沙仁一边怀疑地打量着他,一边走出去了。
普罗等他办公室的门一响,立刻冲到试剂架那边,见可连师兄靠在空调上,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嘴唇湿漉漉得反着光,膝盖上还留着未抻平的褶皱。
“师兄,你没事吧?!”
可连以为他没听见什么,“怎么了?”
“沙老师是不是强迫你了?!”
可连大吃一惊,“啊!你看见了?!”
“没有,师兄,你就不要跟我藏着掖着了。”
“不……他没强迫我,是我自愿的。”可连用袖子厌恶地狠狠摩擦着嘴巴。
普罗着急地拍拍胸脯,“师兄,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通讯录,我知道通讯录是什么样,你就是个纯直男——是不是沙老师用学位证威胁你了?”
可连惊慌地朝实验室门口张望,“嘘!万一沙老师听见你知道我们俩的事了,你就完了,他一定会搞你的!”
普罗叉起腰,“我是郝老师的亲学生,我是施老师的前男友,郑老师还没退休,我看谁能轻而易举地动我?”
可连拉住他,“唉,不至于闹到郑老师那里去,就这样吧,明年我就毕业了,就这样吧!”
“师兄,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你想想耿可连,你出卖你的尊严,沙老师让你毕业;耿可连没日没夜做的数据,最后都拿来给你,她能得到什么呢?她不是更可怜吗?师兄,你于心何忍!”
可连眼睛红了,哽咽着:“求你了,别说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普罗看他这副可怜的样子,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哼地一声推开他走了,到实验室门口还用力地关上了摇床盖子,“这破世界!——”
他愤愤不平地给耿可连打电话,耿可连早就知道了,但她拿沙仁没办法,即便举报他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非得可连自己实锤他才有可能闹出动静。但是可连拿到了数据,只要默不作声就能拿到学位证,他绝不会声张——这事儿几乎没有破局的可能性。
沙仁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看来不是初犯,普罗破口大骂:“F**K!”
耿可连叹了口气,“唉,F**K的事常有,但爽的事不常有。”
普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通都倒给了施严试。
施严试劝他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不要搅和其他课题组的闲事,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搞臭了谁都不好过,并且,让他重做这个实验。
普罗虽然早就预料到要重做,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一下子就萎了。
施严试三言两语送走了萎靡不振的普罗,又继续数落起郝奇,“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郝奇苦着脸:“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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