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舒心知娘娘未必是不信她,只是这位生来谨慎,不肯露口风也是常理之中。她这反应已经能说明些内情了,但凡有点小聪明的都该心领神会。
令柔却并不把这小人物放在心上,她这会儿子满心满眼都是皇帝,还不知道自己这一跳有没有让他打消那荒唐的主意。若那人真是一丁点爱惜怜悯的意思都没有,那她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白白受罪。
她极少有这般牵挂皇帝情绪的时候,不知那边得知她心绪会否感到欣慰呢。
虽说是做足了打算才往里跳的,可令柔还是受了点惊吓,这一整日不仅睡得昏沉,更是梦魇不断。她没说谎,至少没在容易查出来的地方说谎,她是真不会水,甚至有点怕水。这点怕水的恶习还是识得了赵彧后才沾上的,那人太爱带她下水,种种花样让人想起来就头晕,处到最后甚至害她怕水,每次都紧紧攀牢在他身上才安心。
她又一次陷入了梦境,这次她没被女史们捞上来,而是一气沉到了湖底,连呼吸都感知不到。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与鱼虾做百年伴侣的时候,一点痛意将她激醒来。她睁眼一看,正是神出鬼没的赵彧,着一身黑衣隐没在黑暗里,脸色也阴沉沉的,正伸手重重捏住她人中处。
“这样害怕,还敢往里跳?”
你怎么知道?令柔瞪圆了眼,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生怕是赵彧在胡说八道来诈她,谨慎十足地说:“平白无故的,谁会想不开往湖里跳?”
赵彧若有所思点点头,也没说信不信,自顾自坐她床沿边。
他偏头一看,发现令柔正皱着眉头嫌弃地看他坐下的那处,脸色不由转晴:“怎么,嫌弃朕穿着外裳坐你床边?”
“臣妾不敢。”
“朕也不敢,怕只穿着中衣在你榻上,那就忍不住和你同眠共枕,你现在的身子怕是撑不住。”
令柔听得咂舌,暗暗感慨他实在是禽兽不如,这时候了还有心想那事,也更为自己担心,怕他真是一点不顾念她身体,一定要她生出个孩子来。
“您说妾往里跳是什么意思?臣妾什么时候故意往里跳了?”她还没忘了方才那句,连忙提起来将话题转移开。
赵彧展颜笑道:“是朕失言了,方才见你梦中畏惧魇语,担忧过了头才说出那句。”
令柔身子更僵,她根本没想到梦话这茬!不知方才有没有透露出什么不应该他知道的东西,不过看他反应,就知应当是没有,若真有则早被他处置了。
想到这里她就没那么慌张了,身子都松弛下来不少,将被子往脸上一蒙,嘤嘤着啜泣出一点点声音来。
“你这是怎么了?”赵彧无奈,强使着力将她遮盖撤下,果然看到了那通红的眼圈。
“湖水冰寒,妾心中犹有余悸,于是在梦中成了水鬼,沉坠其中不得返回。”她说这话时也不哭了,只是神情哀哀。她这不是作假,是真梦到了这个,带了真感情的几句自然动人。
至少是将眼前的赵彧打动了,他剥去带着些夜里凉意的外衣,将她揽入温暖怀中。
“日后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许再到水边玩耍,这次是有幸,才将你救上来又没留什么隐患,若下回她们没看顾好你,让你真沉进去了可怎么办?”他这是真心疼,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都受不了半点,只觉得不管是有意无意,她都是真正受了苦的。
令柔闷在他怀里,声音也变得闷闷:“妾记住了,以后再也不往那边上去。”
赵彧轻轻拍拍她后脑,又伸手理顺了她颊侧乱发,口中轻声哄着:“不怕,不怕。小鸭子,高声唱,一摇一摆下池塘,水鬼抓人不抓禽,抓了又回自己家。”
令柔噗嗤一声,笑他:“您这是从哪学来的?怎么听得这般市井俚语?”
“朕从前到过南方,听那里的乡民们唱的,专门为落水的孩子们驱散水鬼用。那里的孩子们都是听着水鬼抓孩子的传说长大的,救上来也容易患上心疾,父母亲人就唱这歌来安抚他们。今天朕学来一句半句唱给你听,让你不要再做那样的梦魇。”
令柔多少有些不适应他们之间的温情,悄悄向上抬眼瞟他,见他眉目舒展,眼神幽深着凝视她,心中多少有些宽慰。他既这般,那大概是信了她是意外了吧?
赵彧看着她眼珠溜溜转着,面上却仍留着几分她自己都遗忘了的惊惶,实在分不清她这是心虚还是恐慌。
你最好是真的意外,而不是拼着伤害自己也要欺瞒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