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狂魔没有资格和我说这话。”

“呃啊…完蛋冰块儿脸已经被黏糊糊的蛞蝓给同化了…我看到未来已经一片灰暗…”

太宰治听见这个在若干天之前还属于中原中也的专属称呼，露出一幅见了霜星了的表情，往后退了两步。霜星也毫不留情地噎回去，“你给我安静，再吵就出去和中原君打照面。”

“我知道啦……真烦。”太宰治的话没说到一半，就被中原中也的声音打断了，“我说为什么后脊背发凉，原来是你这自杀狂魔在念叨我啊……。”

他从病房门口探出头来，“这几个家伙闹着要找你。”他左胳膊上挂一个发辫有些凌乱的小女孩，她狠狠地皱着秀气的眉头，捏着中原中也衣袖的手一摇一摇，“都说啦，中原先生不要堵在门口嘛……”

“他们不闹，都是乖孩子。”霜星打量了半天这番乱糟糟的情景，才走上前去，叫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安菲萨希？小声一点，有人在睡觉。”

“安菲萨希？我记得她不是叫——”中原中也从小女孩柔弱却执拗的臂弯里挣脱出来，抱起胳膊露出疑惑的表情。五来着？

霜星看他一眼，“之前我忘记了，为了方便记才起的。……安菲萨希在乌萨斯语里的意思是，开花。”在乌萨斯的冻土之上挣扎而出的，稚嫩而倔强的花。

安菲萨希乖乖地指向外面站着的另一个孩子，压低了声音，“我带她来的，她说要来找哥哥，我也来找。我说叶利安纳人很好的，不会伤害你。”

黑色头发，一张有些惶恐，还未平息的表情……是被暂时交给雪怪小队看着的芥川银。霜星淡淡地看着她，侧身，让出来足够她进门的空隙。

“去找你哥哥吧……我觉得他可能被吵醒了。”

太宰治正转移了阵地，像猫一样蹲在病房墙角的沙发上，看到中原中也眼角就狠狠地一抽。而中原中也正想问些什么，就被太宰治挑衅的表情激得差点跳起脚来，帽子猛地一抖。

“叶利安纳。”安菲萨希指了指自己乱掉的发辫，“你上次说要给我扎头发的，红叶姐姐今天不在。”

一边鸡飞狗跳，一边岁月静好，一个在床上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中原中也怒吼，太宰治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把你按到地里去，太宰治一边敏捷max来回纵跳一边远远回应，你说什么啊你明明已经把冰块儿脸按进墙里去过了！中原中也语塞，然后恼羞成怒地丢出一句我已经道过歉了！！！

真的，很吵。

为什么介意的是道没道歉这种事呢，难道不应该是我原谅没原谅你吗？霜星拿着梳子的手狠狠地一抖，这种动静吵得怕是梦野久作一会儿也会闻声而来凑热闹，芥川龙之介还能睡下去……？

但他的确没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醒了。”

他果然在装睡，话音未落就睁开了眼睛。看到边上走过来毫发未损的芥川银，才好像完全地放下了心来，只是气没顺过来，马上就猛地咳嗽起来。

“你很能折腾。黑手党里的庸医没什么办法……让梅菲斯特给你治治。”霜星漫不经心地把几股头发交叉，编成麦穗状，又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硬生生把一句实话说出了有点刺人的意味。

“……需要我做什么，加入黑手党。”

“这种地方……没有东西是不需要代价的吧。”

他堪堪喘过气，抬起头望向了霜星那边。

“桌子上有水，喝了再说话。……我放了四块糖。”霜星的声音显得莫名有点尴尬，他的意思其实是水可能有点太甜不想喝可以不喝的，但没想到芥川龙之介就像他放糖进去的时候一样，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如此类推。

……这小孩。

“如果太甜你可以不喝的。”

芥川龙之介半晌才抬起了头。

“贫民窟里没有糖，什么都没有。”

“霜星垂下眼睛去，一片凉凉的银色被收敛到素色的睫毛下面。“的确。……无论来时或贫或富，去时都两手空空。”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杀人，听从您的指挥，还是——”

霜星低下头，对安菲萨希说了几句什么，她就欢快地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然后他适时地打断了芥川龙之介的话。

“活下去。用自己的手段夺取这一最普通的权利，我给你的唯一指令。”

“什……”芥川龙之介瞪大了眼睛，这个答案实在是让他没有想到。

“这是最难的事。”

“然后才能震慑你的敌人，温暖你的队友。”

霜星站起身来，抚平了衣料上的褶皱，凝视着芥川龙之介一眨不眨的眼睛。

“不要觉得庆幸或盲目的自信……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让我觉得愚蠢，然后一步步滑向毁灭。觉得自己能胜的人都输了，以为自己能活的都死了。”

“今天的你我还是你我，会变的是你自己，做决定的是你自己，要活下去的，也是你自己，与他人无关。“

“……”芥川龙之介捏紧了被子的一角。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明明……”

“明明是我收留了你，本可以把你只当做一个杀人工具？”霜星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毛。

芥川龙之介哽住了。

“因为我上过战场，芥川。真正的战场……那里的人都想活下去。漂流……空无所依，到最后发现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容纳他们的尸骨。”

“事在人为，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句忠告。”

霜星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像个雪原上沐浴寒风的冰雕像一样。

“这是……命令吗。”芥川龙之介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

这个黑手党干部……

面不改色地下达了如此荒谬的指令，只是想要自己活下去？

仅仅是这样吗？芥川龙之介的脑袋像一团乱麻。

如此强大的异能者，行为举止的动机似乎都轮不到他来揣摩。

而且，已经去过真正的战场，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芥川龙之介的心脏惊惶地跳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感情充斥着他的全身。他很想知道自己选择跟随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你身上到底有没有我想要看到的东西……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