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部分中原中也第一人称视角。)
和霜星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几天,我迅速地谙熟了他每日的行为流程。除了出任务的日子,他在黑手党的生活似乎千篇一律,早上帮着那几个孩子训练,最近的时间也更多地分给了梦野久作。唯一空闲的下午则是不见踪影,哪里都找不着。
“……你是有什么事吗?跟着我半天了。”他的靴子在地上叩出沉闷的一声,颈背都挺得很直,在白斗篷下像一棵……小小的白杨。
“啊,那个——”
还没等我把那东西掏出来,他低头看一眼手机,对我轻轻地颔首,“首领传唤,……中原君,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没想到,在那之后我就根本没抓到过他。
或者说没见过面。
我问过红叶姐,她也说自己不知道。“哎呀,指不定是跑到什么地方自己呆着去了吧?这孩子,每次都这样。”
“但他一般是不会离开本部的喔,去找找吧。”
浮士德架着把/弩,目不斜视地看着他面前的靶子,比起梅菲斯特他要更像霜星教出来的小孩,学会了在小小年纪就不动声色的本事。
“我不知道。”他干脆利落地说,“叶利安纳有他自己想呆的地方。”
“……连你们也不告诉吗?”
“拜托,……我们又不是三四岁小孩,得天天粘着他啊。”梅菲斯特乖巧的表情迅速地消失了,没什么好气地说,“倒是你,找着他又能干什么啊,小心他把你冻上。”
我握紧了那个东西,硌得我手心有点疼。
梅菲斯特很狡黠地冲我挤眼睛,“哎呀,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他们肯定知道吧!!
“嘁……你这小鬼。”
“不就是个霜星吗,我不信他能凭两条腿跑出横滨去。”有种荒唐的执拗填满了我的心脏,我就奇了怪了,这地方就这么大,他能跑哪儿去?
……
没想到,霜星这家伙怎么这么能藏,我还真没找着。明明应该很显眼的一点儿白,怎么都找不着。而更没想到的是,干部神秘失踪案的解决线索,竟然是梦野久作——那个首领带来的,总是抱着玩偶缠着霜星的孩子。
据参加了那次封印任务的太宰说,为了封印他一人,尸/横遍野。
据说罕见的精神控制类异能力让首领动过将他囚禁起来的心思,但确在提出这个试想之后被霜星保下了,并接受了看管梦野久作的绝对命令,……让梦野久作暂时至少拥有了在黑手党本部自由活动的权利,也不知道霜星有什么本事,能保证他不再袭击别人。
但他的确也参加了那次行动,并出了不小的力,在事后,对于自己保下Q的这一行为的动机,一个字都没有解释。……是平日里的作风。
“沉没在梦中吧……? 看不清楚脸的人呀? ”
他哼着歌路过了空荡荡的走廊,看到我打了个招呼。“啊呀,是中原君。”
……嘶,这称呼,百分百是受某个白毛家伙影响了。
“叫名字就可以了……。”
“但霜星是这么叫的。那,中原君现在要去哪里?”他抱着玩偶抬起头看我。
“我在找霜星……你有看到他吗?”
既然是面对小孩,我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而Q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很惊奇的神色,“是耶,我也刚好要去找他!”
“他就在本部呢,我能听到霜星的声音……它也告诉我说能听见喔。”
Q晃了晃他的玩偶。
我刚刚的疑问也当场就被被压了下去,好像遇见了什么灵异事件。“但我哪里都找遍了。”
“嘛,他今天也在墓地那里……是中原君太迟钝了。”他不再理睬我,自顾自地穿过走廊,窗户投下的斑驳的光影,红色的地毯,一路绕过了大楼和交错的仓库。我来不及震惊,只能跟上梦野久作欢快的步伐。
今天也在……?有谁会每天下午坐在墓地里啊。就算放在我自己身上,平日里也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去给兰堂扫扫墓,偶尔放一束花而已。阳光猛地覆盖了我的全身,这条路的尽头是海岸,能看到波光粼粼,蔚蓝色的大海。
“死去吧? 死去吧……骨肉和血液——”
梦野久作哼哼唱唱,歌词让人莫名有些毛骨悚然,那个布偶,眼下似乎是两条骇人的枯褐色血痕,不知是颜料还是真的血。
小男孩的外壳下,还是能将一切生命破坏殆尽的“活灾难”……是个不安稳的,摇摇欲坠的定时炸弹,就算有太宰在……
霜星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明白过,也许是不同的过去造就了不同的未来和现在。
……
“霜星——”梦野久作突然远远地招起了手。
其实也没多久没有见到的白发少年坐在树下,肉眼可见……在发呆。他手里捏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花瓣柔软地在风中微微地摇动着。
梦野久作则已经熟络地跑上前去。
“今天有好好的吗?”霜星的表情明显软化下来,丝毫不设防地任由梦野久作环住自己的胳膊来回摇晃。
异瞳的孩子似乎等这句话等了好久,他炫耀似的卷起自己有些过长的衣袖,露出缠满绷带的胳膊,“你看,今天没有再放刀片了!”
“所以霜星不会死噢,今天来的路上见到的所有人都不会死,我是最乖的孩子!”
“刀片不可以,针和任何尖的东西都不可以放,不然梅菲斯特会生气,我也会生气。”霜星的语气少见地耐心,话也多了起来。
“久作可以不做乖孩子,……但不可以再伤害自己。”
“呐,霜星,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诅咒他们,你和梅菲斯特他们就会不开心?……那明明很有趣。”
梦野久作坐在他身边,来回慢慢地摇晃着脚,头垂了下去。
“因为你会疼。”霜星低下头注视着他。“伤口会流血。”
“我在禁闭室里和你说过了……获得力量是一件痛苦的事吧?使用这份力量去伤害别人也是,平白无故偷走无辜的人活下去的权利……久作不就变成小偷了吗。”
“我知道,有着这样的力量,久作一直以来都很辛苦。”
“…那……,我之后想问的问题,霜星,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梦野久作猛地抬起头,而霜星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落在他的头顶上。
“说过了吧……就像之前对雪怪们那样做的一样……如果你受伤了的话,我也会痛。”
小小的孩童好像一瞬间得到了宝贵的礼物,对于某件事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他抱着玩偶来回地旋转,蹦跳,发出咯咯的笑声,“啊啊,太好了——你听见了吗?我真的被人爱着!我也被人爱着——”
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来,“不再是每个人都想杀死的的存在了。”
太好了,太好了。他被认认真真地叫了名字,被人爱着,只有一个人,……那也足够了,至少在霜星这里,他终于不再是所谓的Q了。
梦野久作又想,……这种金平糖一样的心情……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幸福吗?
他并不非常理解疼是什么含义,只觉得,所有那些走在街上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幸福那么快乐。诅咒他们的幸福……诅咒他们的快乐,为什么来得如此容易呢?都应该……在看过痛苦的事之后去死啊。
他们心里的念头那么肮脏,那么令人窒息,却还是一脸幸福地,活在这个不公的世上。
那些该死的,该死的人,扭曲地在地上翻滚,眼球一样的眼睛里藏着毒咒……!
而后来把他围住的那些穿黑衣服的人,一个两个都想着杀死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他们都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恐惧像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叫他呼吸不过来。
那个穿着很长的黑风衣的人,拿走了他的玩偶。
那是梦野久作唯一的朋友,虽然不会说话,不会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