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霜星轻轻地歪了一下脑袋，眨了眨眼睛。显得他瞳仁圆圆的，清澈明亮，像两块银色的矿石。

“这个语气……你不会……”中原中也皱起了眉，很诧异地盯着他。待在一起的短短几个小时里他能看出来霜星平日里一定惜字如金，和他人一样，养了一把雪一样干净清冷的嗓音，看上去像个冰雕但在某些方面……出乎人意料地坦诚。

“就像你想的那样，的确没有。”他老实地回答，“中原君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应该吧。”

“真奇怪啊……你。”中原中也仰起头把双手枕在脑海，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坐直了身子。

“最近最好还是再注意点……别再一个人乱跑了，就算是工作。港口黑手党最近好像在监视这片区域里的所有异能者。”

“……为什么会突然监视这里？”霜星抬起了头。

“不知道……可能是为了扩充战力吧，我的几个朋友目前都被盯上了。”

“还不够吗。”

“什么？”中原中也似乎听见了霜星一句模糊的呓语。

“没关系……会解决的。”霜星轻飘飘地岔过了话题，“中原君…如果有一栋存留时间很久的大楼的地基已经开始腐烂不稳，你会…怎么办？”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当然是拆掉重新来过啊。”他漫不经心地说，“仅仅是为了留存而留存，而且时刻都有倒下去隐患的楼，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中原君的看法罢了……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原来你有其他的朋友啊？”

“他已经不在了。”

“……抱歉。”中原中也有点想咬自己的舌头，而霜星却摇摇头，“他消逝在了我故乡的冬日，但并没有消失在我的记忆和生命里。我已经记不太清他的模样了，但他和你，做出了一模一样的答复，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谢谢你，中原君。我先走了，万事顺心。”

“诶？霜——”

霜星已经转过了身，每一步都踏出轻巧的声响，并没有回头。

中原中也回到据点，柚杏很兴奋地告诉他，所有针对羊的监视已经全部都消失了，也就是说他们目前暂时安全了。而中原中也高兴之余，猛地记起霜星说的话，所有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全部都拧在了一块。

“没关系，一切都会解决的。”

“柚杏……你知不知道叫【霜星】的异能者？”中原中也停顿几秒，“白色头发，穿很长的白斗篷。”柚杏几乎是一听见霜星这两个字就捂住了嘴，“天哪……中也你遇见他了？他可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啊？”

“什么……他是黑手党……？”

黑手党，死神，中原中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白色头发的少年突然就变成了他和羊的敌人。“怎么可能呢？他看上去比我还小呢。”

“中也还不知道啊，他可是被我们称作【天灾】呢……西北冻原的死神，控制冰雪的异能者，有小道消息说，他是从小就在黑手党长大的。”柚杏紧张兮兮，“中也如果遇到他那可大不妙啊……他真的是……死神。”

中原中也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闷在他心里。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能对着电话露出那样温柔笑容的人，怎么会是同伴口中坏到杀人不眨眼又十恶不赦的家伙？

还是，仅仅几天时间，你已经把霜星当做某种意义上的同伴了？

可第二天他再去到那条霜星呆的街道时，却再没见到那身显眼的白衣服，霜星自此就像雪化了原地蒸发一般，不见踪迹。这样的巧合让中原中也思维混乱，难不成，他就是监视羊的黑手党，接近自己来获取情报，时刻准备一网打尽的家伙？

中原中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问题的主人却消失不见，临走前只留下几句叫人听不懂的奇怪的话。

他握紧了拳头。

过了三四个月，期间什么事都没有，没有针对羊的袭击，中原中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而好巧不巧，就刚好在这时又有大事发生了。港口黑手党各路交战，到处都是散落的弹壳和火药味，这个平日里黑暗又联系紧密的集团组织，此刻像是变成了一团被撕碎的布料，凌乱地散落在横滨的各处，不同的势力搅合在一起，搞得横滨惶惶不可终日。

他控制着重力穿过巷子，准备与另一个据点外出打探消息的同伴回合时，却发现在巷口终点的地方，排列着一支队伍——说是队伍不如说全部都是孩子，白斗篷，高筒靴，让他猛地想起一个人。中原中也的眼睛极速地捕捉到队伍领头那个身影，他和另一个披着黑色长风衣的，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并肩站在一起，一黑一白对比强烈极了。

霜——

霜星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动静，一双银色的眼睛冷冷地望向中原中也藏匿身形的墙角。队伍中一个黑发的孩童闻声也举起了手中凭空出现的□□，毫不留情地把闪着寒光的箭矢对准了中原中也的胸膛。

白发少年轻飘飘地一举右手，“三，停下，不用射击。”

“我认识他。”

黑色风衣的少年听了这话，饶有兴趣地把目光从霜星那里移到中原中也身上，打量着他，“原来冰块脸也有熟人啊，有趣有趣。”

“不算熟人，见过几面而已，太宰君。”

“这片区域的民众都已经疏散了，麻烦你带他们去搜索一下还有没有什么伤员。”

“又要听你指挥……不过看在罐头的份儿上，太宰大人暂时原谅你，冰块儿脸——”被叫做太宰的少年拉长了尾音，有点懒散地走进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霜星——你……”

看这样子，他一定是黑手党了吧。明明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但此刻却全都变成了石头，沉甸甸地堵在中原中也的喉咙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霜星先开门见山。

“就像中原君说的，腐败的大楼要倒了……尘埃飞舞，火焰燃烧。……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如果只是凭询问就能得到答案的事……又哪有那么简单。”

他的眼里枯井无波，仿佛什么都掀不起波澜。

“我只能说……抱歉。仅凭现在的我无法解释，你也无法理解我的动机。”

“冰块儿脸——别叙旧了，这边这边——有叛党在这里蹲你噢！”太宰和几个孩子的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远远地挥着手，甚至有枪声逼近了。

“快干活啦！森先生要扣工资了！——我肯定第一个告你状！”

“明白了。”霜星微微颔首，转身，回头望一眼中原中也，眼里的神色复杂无比。

“黑手党内部的交火……你还是趁早远离为好。”

“虽然我知道，中原君就是中原君，不是什么所谓的羊之王。”

“但发自人心的言论，有时要比西北冻原的温度还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