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然后记起,你被制造出的意义是什么。”
我的手指麻木了。
“过去太久,已经遗忘了吗?”
他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将我的食指狠狠地按在扳机上,然后,扣了下去,之后我的一片空白的耳边,剩下如同火车一般轰隆隆响起的火药爆炸声响。有恶鬼在我的耳边轻声说话,他说,“你所秉持的信条……,不值一文。”
啊,啊啊……我的手却在那一刹那恢复了挣扎的气力,指环相互碰撞着发出声响,枪落在地上的声音,全部在我脑内无限放大,被拉扯得无比尖锐,来来去去地混合着枪声。血,和未干的泪水,合成一小股。暗红色在地面上扩散,扩散,慢慢地,流到了我的脚边。
“你被制造出来的理由,就是杀戮……你是被赋予寒冬力量的,人造的怪物,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你试图忤逆,……不听话的工具没有存在的意义。”
……
首领掐住了少年的脖颈,抓着他前额的发丝,强行让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惨状,“向我保证——今后会做一把称职的刀,我会留下尾崎红叶和那几个小鬼的命。”
刚刚那孩子的尸体,还在不住地流着血。
少年的喉咙发音扭曲,好像只能呼出带血的,冰凉的气,从胸腔传出破碎气泡声,艰难地拼凑出一把颤音。他的眼神涣散,彻底归于死寂,像个被扭断了四肢,完全瘫坐在地上的木偶。
“我……保证。”
“拉下去,给他用刑。”得到心满意足答案的首领松开了手,冷哼了一声,“霜星干部需要长长记性。”
少年被带走后,守卫从暗处拖出了一个人。
“看见了吗,红叶?这是你的学生啊,目睹干部升职全程的感觉,怎样?”
尾崎红叶的发髻已经完全散乱了,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盯着少年被带走的身影,心脏抽搐着发痛。
这里是完完全全的地狱,霜星,她的学生,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这个恶魔,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她和她的爱人,只是在用无辜者的性命,自己老师和兄弟姊妹的性命向霜星施压,想要让他的信念完全崩溃,把他彻底压垮罢了。借着霜星的手指扣下扳机后告知他,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无意义的,你不杀人的信念是个玩笑,所想要逃离的过去和苦痛全都是命运的捉弄,如影随形,时刻都没有离开你。
霜星被迫地接受了,从头到尾,自己就只是一个杀人工具的事实。
包括让自己担任他的老师,对于那群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的计划,一切都是他布好的局,是为了完全毁掉这孩子而编织的,一个包裹着甜蜜糖衣外壳的噩梦。她与自己学生之间的感情,被毫不留情地利用,转而变成了架在霜星脖子上的刀,叫他进退两难。
首领永远不会遵守诺言。
而这还没有结束。
首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前按下了大屏幕的开关,画面闪烁了两下。昏暗的港口黑手党地牢里,被锁链拖拽着,跪坐在地上死气沉沉看不清脸颊的,是霜星。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尾崎红叶一个人,钳制她的力量一消失,完全麻木的腿就让她无法控制地扑倒在地上。
摄像头太过清晰,她甚至看到少年的脸颊上滴落了暗色的血水,把白衣白发都被染成死寂的红,那么小的小孩,哪里有那么多血可流呢。鞭打,割伤,首领的意图,就是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带起的孩子生不如死,昏迷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气息奄奄。
她的指甲掐进皮肉里却感觉不到痛无边无际的痛苦塞住了她的喉咙,要把最后一丝生的希望从她身上剥离。
老师。
尾崎红叶的眼睛一瞬间瞪大,霜星全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她认出来了,他在喊她老师。就如同一颗破碎蒙尘的星星一般倚靠在墙角,仍旧本能地,呼唤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血流满地的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奔跑。似乎是首领有意为之,一路上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我会努力保护老师的。
我没戴手套的时候,可能会冻着您的。
红色的,很漂亮,很温暖。
傻孩子呀,那一点都不漂亮,和你身上的血一个颜色,一点都不温暖。
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指关节,不管口腔里已经泛起了血腥味,只是拼命地,在黑漆漆的通道里奔跑,也许她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奔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