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额头冷汗直流:“是……是京兆衙署与左卫指挥使,皆带兵而来,称接太子密令!”
殿中气氛顿时一变,众官惊起,张则贤亦眉头微皱。
沈瑾瑜不语,只看了张则贤一眼,那一眼如覆冰川。
“看来张大人担心太子‘未登基’之事,也非不无道理。”她缓缓开口,转身走至殿门,“那便等我登基之后,再与你论这笔账。”
话音落,她袖袍一拂,朝门外走去,留下一室震动的命官与仍未定夺的兵符。
乾元殿外,风吹如怒,羽林军已持戟列阵,左卫将领亲自随行。
沈瑾瑜未登车辇,披甲步行,面色肃穆,玉令佩于腰间,剑未归鞘。
她回望兵部高墙,心头沉若千钧。
赵煜晨曾说过:“他们不怕你是太子,怕的是你真掌兵。”
今夜,赵煜晨以身犯险,引出影部,迫使敌手提前出招,而她,原本以为可借此回京请兵,反手一击。
却不料,命令已下,兵部却置若罔闻。
不是他们不识局势,是他们明知此战不能败,却宁愿押注权柄动荡,也不肯让她真正动军。
她抬眼望向远处朝阳初起,指尖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赵煜晨,若你真死在西岭,我便将此京中旧权,彻底翻一遍。哪怕从此再无退路。
她回头:“传令,备马。先回太傅府。”
宁迟应声:“殿下,不回东宫?”
她神色未动,只一言:“回宫无用,朝中无人肯听。”
朝堂已乱,刀未动,政已先分。
——
晨钟三响,乾元殿内气息沉凝。
兵部仍未发兵,张则贤坚称“圣命未明,太子非摄政,调兵于律不合”。外廷已聚满诸司命官,无人敢妄言。
此时,内侍高声通报:“太傅梁知远,觐见!”
一袭墨袍入殿,梁知远步履稳健,未跪先语,直取正殿之位,声如金钟:
“殿下遭围于西岭,影部余孽出手,兵部却推诿不调,尔等可知这是何罪?”
张则贤起身拱手,语气平缓:“太傅,此事关军国调令,若无圣旨或册诏,兵部不敢擅动。”
梁知远未应,转身,令随侍展开一幅帛书,高悬殿中。上有皇帝亲笔书诏,印玺犹新。
“奉圣上口谕,以太子监国,暂摄兵权,凡军政大事,俱从太子所令,违者斩!”
“此为‘太子摄政令’。”梁知远一字一顿,眼神森冷,“张大人,你还敢言‘不敢’?”
殿内一阵低声骚动,几名郎中面露震动之色,显然,此令此前并未广传,今由太傅当众摊开,朝中分歧立显。
张则贤脸色微变,仍撑着说:“太傅,臣并非质疑殿下,而是……摄政令既未公告百官,恐尚未成诏……”
梁知远冷笑:“百官不知,是你兵部藏令不报;摄政未公告,是你诸司联名拖延,怕殿下掌兵。”
他骤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寒声道:“我倒要问你——若今夜太子战死西岭,你张则贤可敢负此罪名?”
张则贤眼皮微跳,神情略显迟疑。
梁知远又道:“若太子今夜殒命,皇上旧疾复发、圣命难出,诸位将以何人继位?肃王乎?还是你们心中另有‘储君’?”
此言如惊雷入殿。
一众命官面色齐变,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悄然侧目,殿内气息顷刻间变得沉重。
梁知远冷眼扫过:“你们一个个自诩忠心,不肯发兵、不肯报命,可曾想过:太子若殁,国将倾、主不继,异族压境、宗庙动摇,尔等才是真乱臣贼子!”
“皇上昏厥前,曾口谕——太子之位,无人可撼;太子若遭,天下必乱。”
他拂袖,怒声震殿:“此言,我可代为传达,若太子有失,梁某第一个要你们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兵部众人齐齐跪地,张则贤脸色如灰,终于低声:“臣……请太傅见谅,立刻奉命调兵。”
梁知远冷哼一声,拂袖退立于侧,未再多言。
外殿脚步纷乱,有校尉进言:“太傅,云泽、松阳已启兵三千,今夜子时可达西岭。”
梁知远微点头,转向身旁侍卫:“封锁兵部今日之事,诸位兵部尚无调令前,所有传信者皆按‘迟报军情’处置。”
“是!”
殿门大开,寒光刺目。太傅梁知远立于风中,望向北天高悬之日,衣袂猎猎,眸中却是一片深沉之意。
权力真空初现,肃王余党已动,他知道,这不过是乱局开端。
而今之局,虽救了太子一命,却也将沈瑾瑜彻底推入了风口浪尖。
朝中再无人可以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