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起身时眼神如刃,短短一句:“带我去。”
帐外风冷如刀,月色幽沉。地上跪着一名假扮宫人的男子,额前渗出冷汗。守兵一脚踢开他的手掌,露出藏于指缝的细长银针。
沈瑾瑜目光落在那枚毒针上,冷声问:“影部余孽?”
那人未应,忽然低头咬破牙槽毒囊。守兵及时出手,强行撬开他的口,却仍有血沫自唇角流出,气息渐乱。
“先别让他死。”沈瑾瑜沉声,“送锦衣卫,三刻内要口供。”
语罢,她转身回了营帐。赵煜晨仍昏迷不醒,额上的热度未退,她站在榻前,望着他片刻后低声道:“你再不醒,他们就当我真的一个人了。”
她靠坐至榻边,缓缓将一只手搭在他的掌心。他的指节骨节分明,而此刻冰冷僵硬。她的手微微收紧,像是想唤醒什么,又像是执拗地不肯放手。
夜已深,外头的守卫轻步换岗。忽然,榻上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亲兵发现异动,立即退至帐外通报。沈瑾瑜一惊,立即起身,快步来到榻前。
“赵煜晨。”她俯下身,声音微微发颤。
榻上人眉头动了动,眼睫颤了几下,缓缓睁眼。眼中一片迷茫,逐渐聚焦。
他先是看见了帐顶的灯火,旋即目光缓缓转移,定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他喉间干哑,艰难吐出一声:“我……还没死?”
沈瑾瑜低声笑了一下,眸中却闪过压抑的情绪:“死不了。你若死了,这营帐外就不是两重亲兵,而是一整队禁卫军了。”
他似是想抬手,却牵动肩伤,痛得眉头一皱。沈瑾瑜见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不许他乱动。
“你说话都费劲了,非要逞强?”
赵煜晨被她的动作惊了下,那道目光与触碰,令他怔了一瞬。半晌,他低声道:“你一直守着?”
“我守不住朝堂,还守不住你么?”她语气冷淡,却掩不住心头的软意。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拦住:“肃王已自裁。他的人,还没死干净。但你现在,什么都别管。”
赵煜晨沉默了一瞬,眼中微光微敛:“他们知道我手里有东西,所以才派人来杀我。”
“我知道。”沈瑾瑜垂眸,忽然伸手,轻轻将他的鬓发拂到耳后,指尖极轻地掠过他的颊侧。
她语气微缓:“你昏着的时候,倒挺乖的,现在一醒,又要操心天下了?”
赵煜晨微怔,看着她靠近的眉眼。彼此之间不过一寸距离,她声音很低,语调却带着微妙的揶揄。
“你……”他忽然低声,“若我再没醒呢?”
“我就让你葬在太和殿后殿,放一座石碑,写你是本朝最不听话的死囚。”她不客气地冷笑,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分。
赵煜晨盯着她,缓缓侧首,低声道:“沈瑾瑜。”
“嗯?”
“你是不是哭过?”
她没应,只是垂下眼帘,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指尖却不经意地顺着他肩上的伤带拂过。
“我只是困了。”
她站起身,往外吩咐加派人手守营,又命亲兵不许任何人靠近营帐十步之内。转回身时,却又默然走至榻前,拉了半张厚毯,替他盖好。
赵煜晨静静看她,忽然道:“你就这样……一直不肯说你担心我?”
沈瑾瑜动作一顿,转过身来,不语,眼神中却有一点凌厉被遮掩。
“你再说一遍,我就真把你从床上扯下来。”
赵煜晨咳了一声,半是笑意,半是无奈:“太子殿下,杀人灭口可不是对待伤患的法子。”
沈瑾瑜瞪他一眼,转身掀帘欲出,却在出帐前停了片刻。
“赵煜晨,若你再昏一次……”
她声音轻得如同风中一线,“我便真不理你了。”
话音落下,人已出帐而去。帘幕落下,夜风微起,帐中又归于沉寂。
榻上的人低低叹了一声,唇角微扬,眼底却是未曾散去的执念——她心里有他,他早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