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接令,目光一凛:“殿下此意,是将两局合查?”
沈瑾瑜点头:“边境动乱,京中不安。若不合局清查,彼此掣肘,终会误国。”
言罢,她起身,披上外袍,走出密阁,仰望夜空。天色依旧未明,远处似有钟声回响。
她低声道:“赵煜晨,此局之后,便是清算旧债之时了。”
风起,吹乱她的鬓发,她却未动。只是目光坚定,像在穿过夜色,看向千里之外的他。
而赵煜晨亦抬眸,望着西南方向。
——
皇帝调养已久,这日终于上朝。辰时三刻,紫宸殿内诸臣列位,气氛较以往凝重。自春祭之后风向渐转,沈瑾瑜掌权渐稳,如今皇帝忽然回归,朝堂上下皆屏息以待。
金座上,皇帝着常服,面色虽有疲态,却神情尚称清朗。几位尚书依次进言,皇帝一一颔首应答,偶有提问,语气温和。
沈瑾瑜站于殿前侧位,神色沉静,默默听着。她目光时不时落在皇帝掌心,观察他握扶手的力度,知他虽看似恢复,但底气虚弱,不足支撑久站。
朝议至尾声,几位小官递完文折,正待行礼告退之时,殿外忽有急促脚步声响。
门帘掀起,一名内廷侍从疾步入殿,气息未稳便单膝跪下,将手中封信呈于近侍太监。那太监不敢耽搁,快步趋前,双手高举。
皇帝眉头微蹙,接过信函。信纸泛黄,封蜡破碎处仍带湿意。只一瞥,他面色便变,指节发白,紧握信纸的手忽一抖,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咳!”
他猝然咳出一口血,猩红点点溅落绣袍。
“陛下!”沈瑾瑜身形一动,脚步向前半步,眼神紧锁。
皇帝摆手,压下众人惊呼。他将信递至沈瑾瑜身前,声音微哑却仍带威严:“你看。”
沈瑾瑜接过,只一眼,眉心紧蹙。
信上字迹仓促,却笔笔力透纸背,明显为军中急报。内容寥寥,却重若千钧:
“急报——西北重镇望川失守,敌军南下,赵将军重伤,百姓被掳数千!”
殿内气氛骤冷。众臣皆屏息,没人敢动,也无人敢言。
皇帝靠坐椅中,脸色惨白,抬手扶额,低声道:“你先看着办。是你该扛的时刻了。”
话音落下,他挥手示意内侍搀扶。两名宫人立即上前,缓缓将他扶起。
沈瑾瑜行至侧旁,轻扶一臂。皇帝并未看她,只低声一句:“稳住,不许乱。”
她轻声应:“儿臣明白。”
皇帝颔首,踱步离殿。背影瘦削,却步伐不失从容。
殿中寂静,几可闻心跳。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沈瑾瑜身上。
她转回原位,正要开口,一名近侍悄然走近,袖中递来另一封信函。封面未署名,血迹浸透半张纸角,显是军中危急所至。
沈瑾瑜垂眸拆封,信纸展开,字体仍是熟识的隶书。她一字一句读完,手指不动声色地收紧。
“赵煜晨身中两箭,退至清水岭后暂保余军,敌军分三路突袭,百姓仓皇未及撤离。”
短短数语,道尽前线凶险。赵煜晨一向行军谨慎,从未出此大败,她心中已有判断。
沈瑾瑜将信合上,抬眼望向殿下文武百官,语声如常,却带压迫:“传兵部、军粮署、中枢司官员,即刻入朝。”
无人迟疑。徐衍亦快步而来,神情沉肃,低声在旁道:“不是寻常战败。赵煜晨布局周密,不应如此。”
沈瑾瑜看向他,眼神寒如冰川:“有人递了钥匙给敌人。”
徐衍眼神骤凝,默默颔首。
她对殿内众臣点头:“诸位今日所议之事暂止于此,各自退下。”
众臣迟疑一瞬,便有人率先出列行礼,其余人纷纷跟随,偌大一座金銮殿,转眼只余几人未去。
沈瑾瑜立于殿阶,目光盯着那封血书良久,指节微曲,掌心泛白。
“兵部尚书留下。”她忽而开口,“其余随我至内阁。”
几位核心重臣默然应下。
出殿时,她不再掩饰冷意,神情冷肃至极。她知道,这不只是军报,更是试探。肃王在朝堂受挫后,势必转而寻外援,如今望川失守,很可能不是巧合。
更不是一场简单的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