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十级,暴雨倾盆——
黑色活物正隐匿在摇摇欲坠的塔楼顶,长斗篷被风撕扯着,明暗交替的背景只勾勒出模糊的侧影。
忽然一道闪电!打亮了银质边框,被框住的画面中依稀有人在动。
“你听过‘蓝胡子’的故事么……”
接着动听而咯嘣脆的笑声——
“那是什么,长生菌啊?”
又一道闪光掠过——复古画质被映得惨白。他盯着手中的相片,兀自笑了起来。
脑海里只幻想着比翼双飞,完全没有走心……风“呜呜”地吹,怪兽的呜咽是黑黢黢的夜。
呼呼烈烈……
圣坛在狂风中摇曳,卷起缠满花艺布景的黑飘带。大理石地板映着头顶万簇光源,每一步都像踏在晶莹水面。
“……生命中唯一的爱人……相敬相爱,风里雨里……”
“你是否愿意……”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轰隆!
惊雷震碎穹顶——
“……从今天开始,庄园所有的‘钥匙’交由你保管。但地下二层尽头的那个房间,你绝对不能打开……”
“更不要做任何尝试……”
——“我对天发誓。”
像是回应这句话一般,漫天星辰化作蛇眼,四面八方,竖瞳闪闪。锁眼连着幸运之轮——
那就……转转看?
咔!
巨大的冥蛇团住这片天,红唇金鳞,连接成环——挤压变形的是无数灰色残影,正隔着冰层看——
哒!又是一道闪电!
一连串恐怖的撞击声——框住的玻璃摔了个粉碎!
视域外,红海蜿蜒,混混沄沄——
轰!
断裂的冰层坠入滚烫黑水,白汽翻涌——
可是——亲爱的,那不是湖!
他纵声大笑。
那到底是什么?“呼呼啦啦”的也不是风……
这么说吧,它接近什么,就会把什么变得和它一样。
不分彼此。
……
狂风暴雨过后,街景透出些许肃杀之气。
霍格莫德尚未彻底从沉睡中苏醒,零星几个巫师已早早地到了岗,支摊位的支摊位、清洁马路的清洁马路;还有一位衣衫褴褛讨生活的,慢慢沿着街道走……
老巫师静静地透过窗户观察着,禁不住一声冷哼。
他们不过换了身装扮,就妄图瞒天过海。即便如此,他在安心之余心底仍留有半分惊讶:哪怕神秘人亲自出马维护绿化带,也不会做得如此入迷。
还有街头为公告栏做清洁的那个家伙,别看他活儿干得认真又卖力,其实正透过玻璃面板捕捉整条巷子的动静呢……老巫师掩好窗帘,瞥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
就在这时,窗沿下罩亚麻布的那台大家伙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嗡嗡”。他走过去,取出里面那张仍有些余温的羊皮纸:
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19**年8月26日—)
魔杖:桦木、龙心弦,八英寸
现居地:伦敦肖迪奇区,圣斯旺菲尔德大街58号
父亲:奥尔福德·乌姆里奇,曾就职于魔法部魔法维修保养处
母亲:艾伦·克拉奈尔,麻瓜
兄弟:哑炮
……
老巫师的镜片仿佛蒙了一层翳,不祥的火光在上面舞动——
★
天刚蒙蒙亮。不合时宜的冷空气低低地压在城堡前的空地上,庭院里寒雾弥漫。
连续几日的气温波动令城堡里的许多住户感染风寒,走廊里干咳声不断。庞弗雷夫人的清醒剂再度供不应求。
格兰芬多塔楼的情况也不算好。
“嗯——咳——”
奈莉下床拉窗帘时嗓子发紧。阿莉莎让她张嘴给自己瞧一眼。
“是不是一直没好利索?”格拉狄斯担忧地问。
艾尔芙伊德也凑过去瞧,金红色方巾搭在肩头。
“这喉咙里又红又肿的——没痊愈,还火大呢!最好还是——”
“咳——不,”奈莉尽量省着嗓子,“我有法子。”
在奈莉拉出手提箱、开始倒腾那些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时,阿莉莎俯身朝窗外望了望。
“这阵反常的寒气没准又是摄魂怪造成的。这都四月中旬了,我看比开学那阵子还严重——”
“呼神护卫!”
格拉狄斯上一秒还在幻想有专治摄魂怪后遗症的特效药,下一秒守护神就从杖尖飞了出去——
“真亮堂!至少屋里比刚才舒服多了!”阿莉莎开心地笑了,然后转眼看着刚喝下药剂的奈莉,“怎么样?”
奈莉:“还好。”
“穿暖,多带些热水——对了,庞弗雷夫人上次开的药还有吗?”格拉狄斯又问。
“放心——有的。”
“我们一起下楼吃早餐吧。”艾尔芙伊德已经系好领巾,整个人容光焕发,“奈尔也是!”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一早的变形课,当麦格教授在讲台前坐下来时,格拉狄斯发觉她的眉间纹似乎又变重了。在带领大家对每年所学知识做系统性回顾的间隙,麦格教授不忘做出鼓励。
“终考虽难熬,但你们应该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一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前进的每一小步都是无数汗水、毅力与耐心的补偿。”
她的目光率先落到斯莱特林中间——在克拉布和高尔身上停了很久,然后才慢慢转向其他学院的同学。
“身为教师,这些婆婆妈妈的劝勉我从不嫌多,只希望你们能够牢记:成功之路没有捷径。”麦格教授持正不阿地说,“不要想着依靠极端危险的魔法路数一步登天——哪怕你们都成年了,欲速不达,一招不慎走火入魔,最后受到伤害的终究是自己。”
文森特·克拉布现在对谁都一脸不屑。有了前车之鉴,格兰芬多的同学们一直小心翼翼,以防他再度剑走偏锋。
下课铃响之后,麦格教授与坐在第一排的杰森·巴特利特低语几句。格拉狄斯自然注意到了。此前她已将自己的猜测给大家说了。
“阿尼马格斯真的很难练成。”阿莉莎小声说,“就英格兰而言,百年之内能出一打已经顶天了。”
“但在我们的同龄人当中有阿尼马格斯也不是不可能——”
“舒伦博格小姐!”麦格教授突然叫住她,表情严肃,“请随我来。”
格拉狄斯来不及跟大家说更多,只得跟上麦格教授的脚步出了教室。
麦格教授直接将她带到了办公室,这令格拉狄斯内心多少有些忐忑。不料随着房门打开——
“汪!”
一只巨大的那不勒斯獒犬径直扑了过来——
牙牙左一圈、右一圈地绕,试着去舔她的长袍,最后温顺地停在麦格教授脚边,开心地摇着尾巴。
“哦,海格的宠物,暂由本人代养了。”麦格教授似乎并不在意。
格拉狄斯揪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不少,再加上一大盒蝾螈饼干挪到了眼前——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在我的课上表现不错。如果能在这最后的两个月里好好保持,拿‘优秀’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格拉狄斯暗暗压下内心波澜。
“可是话说回来,抛开学术指标不谈,我近期收到了一些极不负责任的‘小报告’,”麦格教授会意地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夹,“其中颇为夸张地捏造了你——所谓‘不守纪律、暗算教师’——的问题。”
听了麦格教授的语气和用词,格拉狄斯不知道该不该笑。
“我不会对此做出任何检讨,因为我没有错。”
“我本人当然不需要你进行检讨。”麦格教授朝她走近一步,镜片后是熟悉的犀利目光,“但是作为你的院长,小惩大诫终不为过。”
格拉狄斯神色凛然地回视着她。
“事情是这样的,卡尔加教授今早来时,说他从古籍图典资源库里订阅的一批资料已经送到了,话里暗示——希望本专业的七年级同学能分担其中的一些工作。”
这算——变相压榨劳动力?格拉狄斯不知该说什么。
麦格教授扶正了眼镜。“如果你有意参加,”她严肃地叮嘱道,“则需要保证这些材料能顺利在下周一的课堂上投入使用,并且在今天下午四点整准时去炼金术教室报道。”
格拉狄斯发觉那审视的目光中散发着不可抗拒的灼灼锐利。她刚刚还在想,卡拉努斯·卡尔加为何如此迫切地需要那些材料,现在倒不敢去想了。
“还有,”麦格教授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任何冒险行为在当下都是极不明智的——”
“希望你好好保护自己。”
★
蝾螈饼干揣进口袋——麦格教授的嘱咐并不令她感到意外。
“前些日子出了那么多事,她肯定比我们了解得多得多,只是不表现出来。”午休时,艾尔芙伊德听了格拉狄斯的转述后说。
“是啊,她甚至都没问起威尔克斯到底因为什么受的伤。”就那件事本身而言,格拉狄斯心底也留有不少一时无法解开的谜团。
此时,她们正经过五楼平台、顺着旋转楼梯往下走,一边讨论着那些不支持卡罗兄妹一伙的教师会有什么打算。
阿莉莎:“如果麦格教授有计划,其他两位院长肯定也知晓……”
不知从何时起,格兰芬多的同学们讲起“其他院长”时都心有灵犀地不带着斯拉格霍恩了。
“也是。眼下在学校教职工当中恐怕也只有他们能——”
格拉狄斯突然打住。她一抬眼,刚好瞥见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跟一位巫师站在拱门外的露台上说话。
威尔克斯听闻响动,转眼与她们短暂对视。
那位背对着她们的巫师个子很高、身材瘦削,油光光的灰发束在脑后。在威尔克斯停止讲话时,他也侧过脸来瞧——
不过,她们已快步走到两个男巫的视线之外。
如果没记错……格拉狄斯心里紧张得像打鼓。回想最近的几次遭遇,她下定决心在周五之前掌握更多的防跟踪魔咒。这不光是为了自身安全。“邓布利多军”集训,他们是时候加大火候,投入更多精力到实战演练当中。
下午的麻瓜研究课——
阿莱克托·卡罗仍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用说,除了马尔福之外,班里几名知名“邓布利多军”成员也不见了踪影。她知道他们准备策划更多反抗行动,只愁抓不到把柄。
小卡罗照旧把火气撒到远在天边又不知为何惹到她的无辜麻瓜身上,继续假想他们肮脏愚蠢、对自己做出种种恶行,同时源源不断地为培养学生内心愤怒和语言暴力提供新素材。
……
两小时后,格拉狄斯准时来到了炼金教室。
教室门敞着。但这里没有别人。
她就让教室门敞着。
如果那群人敢过来,她定要让他们吃够苦头。若是阿莱克托·卡罗亲自光临,她更不会客气。
半晌,她才开始阅读门边课桌上的那张羊皮纸,整齐划一的字迹逐条安排着她的工作项目。她不确定这是哪一位的亲笔,但上面的工作量绝不是她能在今天剩余的几小时里完成的。
这里摞着厚厚的十卷资料,专业检索和词典摆了一整桌,文具也应有尽有。
找座位时,格拉狄斯隐约觉得房间跟之前来的时候不大一样,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是光线吗……现在白天越来越长,夕照日映在桌面上。
多少有点暗……
因为晚间有集会,她只做到七点整就收工了。临走前整理好了书籍、资料、书写用具,熄了灯、带上门——
她没有钥匙,也就没锁。
★
格拉狄斯简单用了晚餐之后便赶往有求必应屋。队里的六、七年级同学已经对无声咒信手拈来,其他年级的同学仍必须刻苦练习。
“不过没关系——能大声念出咒语的时候就要大声念出来!”纳威一边看同学们练习,一边给建议,“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语气坚定!”
“想让咒语发挥出最大功效,你们的心态必须跟上!出手快、稳、准,不要有丝毫犹豫!”
现在他们七年级都是教学指导。格拉狄斯来时,发现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跟德米尔扎、艾德里安、班克罗夫特兄妹分到了一组。
“气息还是有点弱,索菲,你必须让对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别看奈莉平时急性子,但对低年级同学却非常有耐心,“咳,铁甲咒用好了,可以强大到反弹对方的咒语;气息太弱,只会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阿莉莎表示赞同:“对,一米五的身高但要拿出两米五的气势!”
“说得不错!我们应将每一次小演练当作生死战。”艾尔芙伊德说道,“这样遇到危险,才有机会争得更多生机——”
她们真正经历过。伏地魔集团一出手就是见血封喉,如果铁定了要谁的项上人头,他们几乎不会给他留下任何反抗的余地。
“梅尔德莉德,你年纪最小,没必要以高年级的标准衡量自己。”帕瓦蒂俯身安慰道。“‘除你武器’看似毫无杀伤力,但能先手缴械比你强大得多的巫师。你看……”
不远处,格兰芬多三年级的埃里克·加德纳成功地让泰瑞·布特的魔杖脱了手——另一边,以汉娜、厄尼为首的赫奇帕奇同学在温习全身束缚咒,苏珊·博恩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刻苦,不练到手臂酸痛绝不罢休……格拉狄斯转了一圈,才发现杰森·巴特利特又缺席了。
“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纳威突然对他们说,“若是一个人从未了解过或遇到过某个咒语,既没有防备、又不晓得如何抵御,那就太糟了。”
西莫一抬眉毛:“你的意思是——不可饶恕咒?”
“不错。我们七年级已经对此非常了解,低年级的同学却只从阿米库斯·卡罗那里学到了低劣的黑魔法。”
格拉狄斯借一步说话——
“对于‘他们的人’,你已经有数了?”
纳威摇了摇头。
短暂的沉默也是沉甸甸的。
不过他们在争取盟友这件事上已经达成了一致。邓布利多那些最强大的支持者都已远离了公众视线,有明确反伏倾向的外围人员死的死、被捕的被捕,如若他们自己再相互猜忌和怀疑,只会让人心更加涣散。
这对他们来说是大忌。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目前没有办法有效甄别‘被夺魂者’,除非那咒语念得异常拙劣、一眼就能让人察觉。所以我才考虑,”纳威叹了口气,“要不要让大家——特别是六年级以下的同学——练习抵御夺魂咒呢?”
西莫:“好是好。问题是我们没有施咒经验——”
“我愿意先去尝试。”纳威坚定地说,“万一真的‘被夺魂’,至少大家能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志力强的,也许能顺利摆脱。如果是第一次,那真的不好说……”
没有人问纳威中咒的前后,就如同没人知道,隆巴顿家族为了抗击那群疯子到底失去了多少。
可是他不后悔。黑魔一日不倒,他便寝食难安。
★
与此同时,城堡四楼——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心急,阿莱克托——”
“‘为什么’?!”小卡罗的火气终是收不住,“如果参与‘支持头号不良分子’的活动还不够——那可是你!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受了重伤!但是你至今没有做出任何——”
“我已经就此事公开表明了立场,”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直言打断了她,语气有些生硬,“而且当天也亲口对你们兄妹做出了承诺。”
进了办公室,威尔克斯示意她在书桌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自己则一挥魔杖,把窗前的软座沙发移到了桌后。
时间已经很晚了。屋里的烛光有些黯淡,在从各个窗缝钻进的夜风的冷拂下,显得更加飘忽不定。
“好——好。”待稍微冷静了些,阿莱克托·卡罗这才点点头,放软了态度,“你的伤还没好,倒是我催促得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