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不在。

晚膳后我依约来到他的房间，总体感觉为暗色的房间里，除了刚刚到来的我，空无一人。侍女为了迎接我的到来提前点了蜡烛，室内摇曳着暖色的微光，还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

是宋礼身上的味道，但削弱了几倍，不但不凛冽逼人，甚至透出一丝柔和。

宋礼花费的多数时间都在书房，包括就寝。他叫我时也多数在那里，到他真正的寝房还是头一次。或许因为主人不常回来，尽管有暖色的烛光和柔和的香气，却无法真正驱散长年积累的，被寂寞与森冷包裹的感觉。

我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继续环顾四周。宋礼的品味我很早就知道了，体现在各处，他的房间也很有风格。基本都是暗色偏黑的木质家具，间或点缀一点亮色，如白瓷花瓶与灰蓝色的帷幔，所有家具都摆得一丝不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我想到了我自己，多余的东西就是指，从外面带回来的花啊杂物啊，没看完的书随便的就放在某处啊。

但是环顾下来，我却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股违和感。

……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就是似乎这么整齐严谨的地方有哪里不对劲。

我的目光落到我自己坐的这个地方，这张桌子摆在房间中央，但只有我坐的这一把椅子。普通来说，我房间也只有我一个人住，但是摆在房间中间吃饭的桌子为了对称美观还是会摆两把椅子。

宋礼不常回来，这地方摆一把椅子似乎也说得过去，但问题就是他的房间处处透露着一丝不苟的对称感，所以这里只有一把椅子就让我感到很微妙。

窗户边的小高茶桌边倒是配了两把椅子，看样式是和我屁股底下这把一样的。为什么只有这里摆一把？

出于好奇，我开始扭动摆弄我坐的地方，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我想尝试一下把窗边的椅子搬过来时，我听到了那个恶鬼一样的声音。宋礼的声音其实是十分好听而且有识别度的，低沉懒散，但在我听来，那就是特别会诱惑人的，恶鬼的声音。

“夫人难道一直站在这里等我？”

我转过身子，照例行礼，接着抬头看他：“没有，只是坐累了，起身活动活动。大人叫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踏上一级矮矮的台阶，他坐到绘有仙鹤的屏风前，将手里的一枚圆球状的白玉置于案上。

“夫人认为，什么才是重要的事？”

“……比如决定好休我？或者告诉我一些大人查到的事情？”

他提起了一支毛笔，然后在砚台里蘸上浓稠的墨汁，接着伸到了那枚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污垢和杂质的白玉球上方，与我说话间，墨汁就滴了下来，

“那确实不太重要。”

他托着腮，有些敷衍地回答我，看着墨汁沿着白玉球球顶迅速奔淌至底部，接着，有些玩味地抬起头看了过来：“这么干净美好的东西就是拿来给人破坏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呢？我觉得个屁。

我并不喜欢这样做，所以诚实坦率的表达了我自己的看法：“……真是恶趣味。”

他料到了我会这样回答，或者说，如果我附和他，他才会觉得失望或者无聊。所以，这个恶趣味的男人闻言笑了起来，没有感情的开口：“很有趣的，所以我才叫你来。”

我皱了皱眉，开始希望这句话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今天，一个人来我院子，是想找我吗？”

真是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我毛骨悚然。明明祝一和本人都不在，但他还是知道了。但是这也说得通，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嗯，我本想寻大人共进晚膳。”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真可惜，早知应寻个借口从皇上那早早回来，他的龙井是真的难喝。”

龙井……？

他不是不喝龙井吗？我感到了一阵微妙的异样。

这个异样从宋礼接下来说的话开始无限扩大：“没关系，不用晚膳，我们晚上也可以在一起。我想到了好玩的事。”

看着他手里的毛笔，我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接着，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把衣服脱掉。”

？

“……什么？”我盯着宋礼的脸，我觉得他好像比平常更加的恶趣味，就像喝醉酒的人一样。

他露出一个恶鬼般的笑：“你不脱，我可以帮忙。”

“……脱几件？”

他脸上的笑冷却了下来：“全脱。”

“等一下。如果大人是为了好玩，那就加上好玩的筹码吧，先前我与您下棋，不是输了几局吗？我欠大人三个要求，大人可以考虑拿这三个要求换成脱三件衣服。”

“……”

他明明不像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但凝视我的目光却仍旧令人感到冰冷。我都快被他逼得手脚冰凉，他才终于开了口：“既如此，那便过来下棋，一直下到全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