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盈盈就被山洞左边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音吵醒了,月川茫也起了床,催促着盈盈起来收拾洗漱。几个汉子穿戴完毕扛着锄头到山林里开辟的田地除草种菜。这一群人除了需要到淮城买点米面盐油等生活用品之外,几乎没有大的开销。
月川茫带着盈盈到灶台边生火做饭,每日的早饭由她俩负责,中午饭和晚饭由其余的人负责。
盈盈以前在家里时,只做过一些江南特色的精巧糕点,从没下过大厨房,她一筹莫展地看着面前那口巨大的铁锅和杂乱的灶台,无从下手。
月川茫看穿了盈盈的心事,指挥着盈盈去抱一些柴火来烧火。盈盈怀抱着一堆柴火回来,往地上一扔,没想到柴火将她桑蚕丝的紫藤花裙划了一道口子,那丝帛薄如蝉翼,顿时衣服裂开没法再穿了。
月川茫带了盈盈回去换衣服,将自己的一身枣红色麻衣麻裤给盈盈穿。盈盈换了衣服出来,继续跟着月川茫干活。灶台的火不够大,月川茫递给盈盈一只风鼓,让盈盈往里打气。盈盈摆弄了半天,一下子用力过猛,竟将积灰尽数吹起,扑了盈盈一脸。
月川茫不禁气笑,招呼着她去洗把脸,等着回来吃饭。
一早晨盈盈没办成一件事,她看着自己这双手,在一天前还是拿书弹琴的手,现在却在做这些家务活,然而家务活也没做好。
盈盈觉得气馁极了,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用,以前读过的书弹过的琴在一刻显得极其可笑和多余,那书上讲的大道理不能帮她做饭生火,那弹过的琴曲也并不能填饱肚子。
盈盈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眼眶里的热泪与流水混为一体。
几个兄弟干完农活从田地里回来,饥肠辘辘,等不及全员坐下就开吃了。
盈盈一个姑娘家,不便与男子同坐,月川茫拿了一只碗盛了些饭菜递给盈盈,两人一起坐在床边吃了饭。
众兄弟已经吃完饭拿了刀枪棍棒出去练功。
薛正辉从地里回来时,饭菜已所剩不多。
薛正辉并不在意,刮了刮锅壁,将仅剩的几根菜叶和菜汤倒在碗里,拿了剩在锅里的小半块玉米饼子,蘸了菜汤吃。
盈盈吃了几口,再吃不下,犹犹豫豫地将饭碗端到大桌上。
薛正辉瞥见盈盈碗里的剩饭,便问:“你还吃吗?”
盈盈摇了摇头。
薛正辉端起盈盈的碗,将剩饭倒进自己的碗里,巴拉了几口尽数下肚。
薛正辉吃完,拿了桌上的饭碗准备去洗,盈盈急忙按住,道:“我来好了,你去忙吧。”
薛正辉怔了一下,道了声“好吧。”赤手去院里与众兄弟打拳。
一上午,盈盈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刷碗。
盈盈突然觉得安心下来,有劳才有得,这下中午总算能安心吃饭了,不然她总觉得自己在吃白食。
丁立天最后一个回来,月川茫迎上去,接过丁立天手中的锄头,道:“我给你留了饭。”
盈盈坐在床上,看着丁立天在饭桌边坐了,月川茫从小饭橱里拿出一个碗,一整碗米饭上面盖了青菜,青菜上还盖了一块把子肉。
一早晨众兄弟吃饭连块肉都没有,唯独丁立天的饭里有肉。
盈盈忍俊不禁,心想:月姐姐也太偏心了!
丁立天刚要吃饭,见到坐在床上的盈盈,关切地问:“盈盈姑娘,你吃饭了吗?”
盈盈忙摆手道:“我吃了,我吃了。”
盈盈见月川茫看自己的眼神不友好,便道:“我出去透透气。”连忙出了山洞。
丁立天吃完饭,端着饭碗出来要洗碗,盈盈见了,忙接过来,对着丁立微微一笑,道:“我来洗吧!”
丁立天“呃”得一声,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月川茫打了岔,“你快让她洗吧,她不干点活呀不舒服。”
盈盈“嗯嗯”点了点头,拿着丁立天的饭碗往溪水边去了。
盈盈在溪水边刷碗,听见山腰处有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盈盈心里疑惑,定睛一看,见一个黑衣人快马往山洞处疾驰。
盈盈一眼就认出那衣服跟昨天在淮城遇到的那群黑衣人穿的一模一样!
盈盈吓坏了,赶紧回山洞找丁立天。
“那黑衣人,黑衣人往山洞来了!”盈盈上气不接下气道。
丁立天听罢,拿了长剑,出了山洞。
盈盈躲在洞口,偷偷向外看去,那黑衣人的服装配饰与昨天的那个壮汉黑衣人并无不同,想来黑衣是他们的制服。与那壮汉区别在于,这个黑衣人腰上别了一把弯刀。那弯刀刀鞘上花纹繁复,在中原并不多见,镶了红、绿、蓝三色宝石,极为耀眼夺目。
盈盈疑惑,那么多黑衣人穿一样的衣服,万一记混了怎么办?盈盈扫视着往那黑衣人身上搜寻,突然瞥见那黑衣人的腰上也挂了一张腰牌,上面赤红字写着‘地字第八号’。
哦!原来他们是以腰牌辨认身份!
盈盈恍然大悟。
但见那黑衣人下了马,他身材高大,腰脊挺拔如山林雪松,细长眉、丹凤眼、鼻梁高挺、嘴唇轻抿,皮肤细滑雪白,搭在刀脊上的手指细长如葱,盈盈不禁看呆了,这男子的相貌竟如此俊逸!虽仅见之一面,已不能忘。
可惜他是黑衣人。
盈盈摇了摇头,她想到昨日残杀百姓的那群黑衣人,又看着这个俊逸的黑衣人,心中打了一个疑问:这个黑衣人参与了昨天的屠杀吗?他会残忍的将尖刀伸向无辜的百姓吗?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对丁立天道:“你是淮水大侠丁立天?”他的声音清冷有磁性,颇具穿透力,盈盈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丁立天拱手抱拳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那黑衣人并未回礼,神情极为倨傲,道:“掠影,地字第八号。”
丁立天道:“原来是掠影的杀手。有何贵干?”
那黑衣人扔给丁立天一个皮卷筒,道:“荣王体恤,特来招安。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想清楚,明天我来要答复。”
丁立天嗤笑一声,将皮卷筒扔在地上,朗声道:“南荣王不仁,滥杀无辜,残害百姓。不用一天的时间,我现在就能答复你。想招安我,不可能。”
那黑衣人道:“我向来不啰嗦。你的答案我记住了。告辞。”说罢,那黑衣人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走了?
盈盈原地怔了三秒,原以为那黑衣人会好言相劝一番,没想到就那么直接走了,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众兄弟如常在山洞外练武。
盈盈好奇皮卷筒里的东西,便捡了回来,看见丁立天转身回了山洞,于是跟了进去。
丁立天眉头紧锁,坐在饭桌边,一言不发。
月川茫见状,将薛正辉叫了进来。
四人围坐在饭桌边,盈盈努着小嘴,将皮卷筒打开,里面是一张绢帛,绢帛上写了字。
月川茫好奇,便让盈盈念。
盈盈念完,阿辉嘟囔着,“每月五钱、包吃包住。完成任务还另有奖励。如果不是南荣,这个待遇我立马答应。”
月川茫也点了点头,道:“每人每月五钱。咱们这些人,一个月统共都没有五钱。”
盈盈迷茫道:“五钱是多少钱呀?”
月川茫和薛正辉齐齐怔住。
月川茫解释道,“五钱就是五千文,一个馒头一文,一件麻衣二十文……”
丁立天拍案喝道:“够了!南荣残害无辜百姓,罪不容诛。别说五钱,就是五两、五十两,我也不会答应。我绝不变成南荣王手里的一把刀,伸向无辜百姓的那把刀!”
丁立天一席话,引得盈盈热泪盈眶。
丁大哥真是豪气英才,义薄云天!
她果然没有跟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