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岫白怎么会不记得，就算他忘记以前的所有的事情，也不会忘记遇见裴矜之后的事。

但显然这个情况下，说记得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他垂着眸子不说话，手指拿起桌上开了盖的酒倒上，一饮而尽。

一杯喝完了，迟岫白伸手还要去拿酒瓶，被段寒一下挪远了：“迟老师，别喝了。”

迟岫白脑子反应不过来，盯着段寒的脸看了一会才慢悠悠的把手收了回去，似乎有些可惜，轻声说了句好吧。

他那杯酒喝的有些急了，现在喉管里还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他咳了两声，但像有了出口就止不住一样，迟岫白咳得昏天暗地，“咳咳……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迟岫白腿有些软，一时没站起来，段寒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迟老师，我跟你一块去吧。”

迟岫白没拒绝，他现在确实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

两人还没走几步，裴矜揽住迟岫白的腰把他揽到自己身边，“我跟他去就好了，你回去继续玩吧。”

段寒看了看裴矜的脸色，没说什么，只是手指动了动，在迟岫白袖子上多抓出来几道褶皱，继而垂了下去，“麻烦你了，上将。”

裴矜手上用力，几乎在段寒松开手的瞬间就把迟岫白揽进了自己怀里，他微眯着眼睛，有些危险的盯着眼前的人:“不麻烦，应该的。”

麻不麻烦什么时候轮到段寒说了。

裴矜一手揽着迟岫白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迟岫白已经不咳了，方才像是呛到了似的。

洗手间落了锁，裴矜扶着他站在洗手台前，迟岫白一抬眼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裴矜，揽着他的腰，垂眸开水龙头，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放在裴矜肩上推他了，“我没事……”

裴矜一手握住迟岫白的手腕，把他拽回来，迟岫白本来身体就没力气，更不经裴矜这么一拽，直接撞进了裴矜怀里，“嗯……你先放开我……”

裴矜一手压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挣扎，一手给他接水洗脸，“先洗把脸。”

“我自己……我自……”

裴矜没有给迟岫白说话的机会，他一张嘴想说话，裴矜就接着水给他洗脸，迟岫白脸上似乎因为喝酒的原因很烫，他的手触上迟岫白的脸，似乎都要被烫到了。

迟岫白满脸湿漉漉的，撩上去的额发也垂下了几缕，他眉眼间都是水，垂着眸子喘息，微红的唇泛着水光。

“好点了吗？”

迟岫白点点头，他没有抬头，眼镜被摘了，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受到水珠从他脸上滑下，然后滴落在自己手背上，带着一些他自己的体温。

“你先……松开我。”

他感受到自己身上很热，裴矜压着他的手泛着微凉，触在皮肤上很舒服，他周身围绕着的都是属于裴矜的气息，他像是要沉溺一般，但残损的理智还在跟他拉扯……

不能靠裴矜太近，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对他……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跟裴矜有过近的接触，现在这些相处都超出了他本来的预想。

够了，他想，有这些就够了，他不需要太多……

他是一个下城区的人，从出生就预见了他的一辈子，一辈子逃脱不了下城区，但偏偏他遇到了好多人，好多对他很好的人，他当时就在想，是不是自己一辈子的运气都花在遇到这些人上了。

后来到了斐尔，他每天都是低着头学习，放学之后就去兼职，直到有一天，老师将一位特调上来的学生带到了班里。

他好不容易将视线从桌面的题上移开，抬头去看站在前面的人，却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撞上了那人的视线，他的心自此开始狂跳。

他本来很不喜欢命中注定这个词，他觉得这很扯，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那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他命中注定没有母亲，为什么他命中注定就要遭受这些破烂事。

但遇到裴矜之后，他好像理解了命中注定这个词，他好像命中注定会喜欢上裴矜。

但他又深深的明白他跟裴矜之间的差距，所以他从不去袒露自己的心思，他见过有女生眉眼含羞的跟裴矜表白，也见过有女生将粉粉嫩嫩的信封悄悄放在裴矜桌洞里。

但裴矜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礼貌的拒绝了女生的表白，在她落泪的时候递给她纸巾，也会将桌洞里的信封拿出来，在没人的时候丢进校外的垃圾桶里。

他对裴矜的喜欢支撑着他走过了很长时间，当毕业的时候，他考虑过自己的方向，他知道裴矜一定会去军部，如果想要跟裴矜更近一点，他最好的方式就是也去军部，但他又十分又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并不适合军部，况且他也不想去军部。

恰巧这时候秦教授找上了他，他跟着秦教授进了科研所。

他跟裴矜分道扬镳，像是为他这些年的暗恋画上了句号一般，但他又十分的清醒，他喜欢裴矜，但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军部，他不敢拿自己去赌裴矜的感情，但他能赌自己的。

他赌自己就算跟裴矜不再接触，也会一直喜欢着他，他有信心，他赌不了别人的，只能赌自己的。

他做过的决定从来不会后悔，不论是当时选择自己进科研所，还是现在选择成为首席，他既然做了选择，他就绝对不会后悔。

“还能站起来吗？”

裴矜揽着迟岫白的腰，两人贴的很近，他几乎是靠着裴矜才勉强撑住，“能……”

裴矜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又问：“知道我是谁吗？”

迟岫白点点头，眼睛眯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似的，“知道……”

裴矜看着迟岫白意识根本不清晰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困得都不知道对方是谁的，还倔着说知道。

“那你说说，我是谁？”

迟岫白似乎真的困极了，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他转身抱住了裴矜，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声音黏黏糊糊的：“想睡觉，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