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热,短短一段路迟岫白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他其实不想过来找裴矜的,但这艘军舰是他负责的,按照流程他要跟裴矜汇报的。
“CB-7的基本性能还是可以的,但是攻击和反应速度会比之前稍慢一些。”他打开自己的通讯器,上面堆积了许多裴裴发过来的消息,大多都是在问他什么回去,他把消息清理掉,调出战舰的详细信息给裴矜看,“其他注意事项我会写成报告发给你的。”
“好。”
战舰的事情他要亲口跟裴矜说,有些重点也要他自己亲口强调才放心。
迟岫白的唇上有了些血色,或许是他方才演习时热血上涌导致的,他抿了抿唇看了裴矜一眼,犹豫了一下,“那我……先回去了。”
“迟老师。”
迟岫白转身的动作被裴矜的声音生生止住,身后传来裴矜向他靠近的脚步声,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裴矜白色的军装。
“迟老师,恭喜。”
迟岫白反应有些慢,一脸懵的看向裴矜,一时没想起来自己有什么值得被恭喜的,“什么?”
“恭喜你成为首席。”
成为科研所首席确实值得被恭喜的,但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被恭喜。
他虽对自己的科研能力有信心,但却不想担太大的责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觉得自己担不起大任,他怕失败,怕责备,就像小时候那一句句尖利的话语刺在他心上一样,汩汩往外涌着血,却拔不出来。
他太怕责备了。
“他妈都是因为生他死的。”
“是吗,太可怜了。”
“……”
“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能落到这个地步吗!”
无数刺痛他的话,他在小时候都听了遍。
“谢谢……”但对于裴矜的祝贺,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或者说,他不会拒绝裴矜,“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迟岫白转身踏进那炽热的阳光里,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
远处的背影被撒上金色光晕,风轻轻吹起了他的衣服,被吹起的衣角又被苍白的手指抓住拢回去。
裴矜看着迟岫白的背影,有些怀疑,他这么单薄的肩膀能担起首席的担子吗。
他自然不是怀疑迟岫白的能力,只是身为首席之后会的迫不得已与无可奈何,他怕他承受不了。站的越高,任何一点点的失误就会被无限放大,被诟病不已,他不想看到迟岫白被万人所指。
在帝国会议之后,对迟岫白的指责铺天盖地而来,当他知道迟岫白是被秦教授派来军部避风头的时候,在战舰停放基地看到迟岫白一个人顶着过于白炽的灯光忙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迟岫白很可怜。
迟岫白在帝国会议上说的不无道理,战场上的残酷远远无法想象,他经历过战争,也看到过身边战友的牺牲,塞利亚和克洛斯的之间的战火一直断断续续,却从来没有彻底结束过。
相比于塞利亚早早地将机器人投入战争,克洛斯却一直在为过去的错误赎罪。
三十年来,没有一个人将这件事重新提出,或许是畏惧那所谓的禁令,或许是怕万人谴责,但当真正的站在客观的角度,站在战争与牺牲的角度来看,重新启用机器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迟岫白完成了最艰难的战舰整修之后就和许右一块开始排查起战舰来。
两个人一起速度不免更快了些,本来预计五天的工作,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许右伸展活动了一下身体,直接躺在了地上:“好快啊,我们在军部待了快一个月了。”
本来他们是预计在军部待半个月的,但迟岫白把战舰情况汇报给秦教授的时候,教授又多给了他们两个星期。
其实迟岫白明白,这只不过是让他在军部避风头的借口罢了,虽说军部对他在帝国会议上的提议极力反对,但军部还是有跟迟岫白想法一样的人,就比如……
裴矜。
迟岫白把手套摘下来放进工具箱里,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已经铺了一层金黄,他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肚子也十分合时宜的开始饿了,他把工具箱收拾好挂在肩上,叫着许右一块去吃饭。
两人刚踏进食堂,一群人就轰隆的围了上来,一个个脸上还带着在外面刚训练完的薄汗。
“迟老师,你是准备和许右哥一块吃饭吗?”
迟岫白不明所以,但少年人的热情总是如此,才相处了一个月,就已经开始跟许右称兄道弟了。
他们推着迟岫白把迟岫白和许右把他们推出去:“迟老师,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们给你们买!”
“你们晚上没有训练了吗?”迟岫白看着这群充满朝气的少年,好像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热情和活力,跟他年少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教官给我们放假了。”
“对啊迟老师,你跟许右哥是不是过几天就离开军部了?我们一直都没一块好好吃过饭,今晚迟老师和许右哥的晚饭我们包了!”少年拍拍胸脯,一副早有所想的模样。
迟岫白摸了摸手腕上的通讯器,他不擅长应对这种过分的热情,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他垂下眸子在通讯器上点了几下,然后看向那个拍胸脯的少年:“我给你钱吧。”
少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迟老师——”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少年拿胳膊杵了一下他,少年纠结了一下,还是抬起通讯器收了迟岫白的钱。
少年拿着钱看着迟岫白走远的身影,有些惴惴不安,方才杵他的少年少年拍了一下他的肩:“行了,你忘了教官说的什么了?”
当时裴矜跟他们说,如果迟岫白要给他们钱,就让他们收着,不用推拒。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他们的本意也不是想要迟岫白的钱。
“可是……”
“别可是了,教官和迟老师关系这么好,肯定了解迟老师,可能是怕迟老师不好意思吧。”
少年点点头,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迟岫白回到宿舍把衣服丢到了脏衣篓里,赤着脚进了浴室,热汽在一瞬间升腾,他不戴眼镜本来就看不清,现在再加上热汽的氤氲,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