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背上的青筋紧了紧
“会回家吧。”灵霄想起自己的世界,有些怀念,“神的职责是维护世界运转,我的家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种族,因此生活相当残酷,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斗争战场,大家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
和平时代固然安稳,但这不是她家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长期积攒下来情绪压力一瞬间释放,人便容易患得患失,她理解他的不安与焦虑,语气又放温和了些,“但是,在此之前,我会陪着你。”
“传说中,猫妖每隔九年就会长出一条尾巴,等到长出第九条尾巴的时候才能圆满。前八条尾巴很容易,但时间到了,第九条却迟迟不来,于是,它开始替人类实现愿望,直到尾巴长出来为止。”
他的脚步停下了,顿了顿,再次开口,“这是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灵霄,你很像它。”
听起来像这里的民间传说,她的家乡也有类似的传闻,或许每个世界都有许愿机幻想
“我可是只替你一个人实现愿望。”灵霄举起两人相牵的手,晃了晃,“神从不偏颇,小孩,随便降下神眷会引起大麻烦的。”
她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神,正因如此,至高神更应该公平无私。若不是异世,她也不会这么做
黑发碧眼的少年抬了抬衣领,遮住鼻尖,嗯了一声
“灵霄。”
他的眼睛漾着别样的神采,像打磨圆润的沙弗莱,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反反复复地诉说着“想”、“喜欢”、“请注视我”
他看着她,拉低袖口,腕间是一把黑金长剑,烙在左手青色筋脉血管之上,剥不开洗不掉,脉搏每一次跳动都会链接到心脏
灵霄在这个世界曾两次出鞘,一次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一次手中有剑心中无剑,就像她的道,无心却有情
我悯众生苦,剑渡天下物
她会在至高神的神座上一直坐下去,不生不灭,与世界共存共亡
“小孩,你可真是吓到我了。”右腕间的表盘分针缓缓挪动,少顷,灵霄抬起他的手腕,指腹蹭了蹭她的剑,很轻,无奈道,“以后考不了公务员了。”
喜欢那就拿贴纸玩玩行了,居然还跑去纹了个真的
“那些都无所谓。”他顺着她的打趣笑了笑,抵着唇清嗓,神色认真,“灵霄,我要许第三个愿望。”
世界附加的无形桎梏松开一节,这一次是带着憧憬与虔诚的热忱情感,执着地等待着被她选择
“第三个愿望许完神眷就结束了,带来的好运也会消失哦。”从未眷顾过任何生物的神饶有兴致,好心提醒道,“小孩,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我从一开始就这么想。”他深吸一口气,端详着她的脸,像要把她刻在心里一般,亲了亲她的眉心,“我希望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第三道束缚消失,神与恩眷者之间的金色丝线断开,飘荡着,游曳着,归于虚无
“其实你可以许愿我留下来,或者再要三个愿望。”灵霄微叹,坚守底线的人容易吃亏,但也是这一点,她才会选择他,“小孩,神是没有愿望的。”
她只有职责,没有私欲
“没关系。”他说,“灵霄,去做你想做的吧。”
风季过后的早上,秋日回温,路边的灌木从中时不时冒出一两只不知名的白色蝴蝶,昆虫对气候的感知远比人类敏锐
已经学会领域展开的学生身上带着伤,神采奕奕,正弯腰调整软枕,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病初愈的姐姐慢慢向后靠,接触到枕头前会用手在脑后垫一下,拉高被子,将腰际两侧塞得严严实实,照顾人的模样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
八十八桥的事件应该与伏黑津美纪的诅咒无关,但小姑娘确确实实醒了,不仅如此,还得到了术式
与现实截然不同的走向,接到学生电话前来探望的最强咒术师靠着椅子,推了推墨镜,掩住眸中深思
高层的老家伙们水平参差不齐又轻敌,不排除其中有内鬼捣乱,改变灵魂的术式对于守卫人员而言有些超纲,抓到人型咒灵的时候晚了一步,九相图已经流出
既然如此,不如反过来作局把脑花钓出来,刚好给他的纸片人学生们练练手
但是,改变走向会引来这么大的蝴蝶效应吗?本该沉睡的人毫发无伤,而且这个术式……
刚刚醒来的小姑娘摸着自己造出来的医用拐杖,左看看右碰碰,十分新奇。轻薄的钢材构造完整,与主体材料截然不同的软拖脚垫细节部分也做到了一比一还原
和京都校的构筑术式完全不在一个级别,超过当代水准,并且,身体已经学会了怎么用术式,适应良好,只需磨合即可。就像一个全新的游戏帐号,还没玩就被盗号的老玩家拉满练度,对方还没来得及收获成果,就被新手原主找回去了
“惠,你的姐姐的术式是构筑术式,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
何止没问题,比一般的咒术师还高出一个水准。师者的惜才之心作祟,五条悟转向病床上的少女,温和道,“津美纪同学,等你身体恢复之后,要不要考虑来高专?经济方面无需担心,奖学金足以覆盖日常生活开支。”
尚且不知自己现实命运的少女双手交叠,覆在自己的造物之上。她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又朝他点头,表示答应,“五条先生,像我一样的受害者还有很多吧?”
即便平白无故被人偷走一年人生,她的本性也没有改变,语气格外坚定,“如果可以,我希望不要再有人被诅咒了。”
“而且,有人曾经问过我,我想喜欢做什么。”伏黑津美纪笑了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所以考虑了很久,我真的很感激昨晚……”
昨晚……
联想到一夜未归加班加点的小祖宗,五条悟不禁叹气
自从交流会结束,他的状态一直很奇怪,从前看她工作还能调侃两句,现在他根本见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自己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他还不想让她看。路上碰见脸稍微能看的男人就嘴几句短板,清纯男大更是恶意揣测。对大脑用反转术式毫无成效,好像得了厌男症
不仅如此,他现在连她的手表都看不顺眼
“嘴干了。”伏黑惠递给姐姐一杯水,神色如常,“老师,关于这次任务,我还有些疑问,是领域方面的……”
自己学生提问,身为老师当然要好好回答
为好学生答疑解惑的最强咒术师从坐着聊到站着,从站着聊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门口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好学生受益良多,搭着门把手,乖巧道,“老师再见。”
病床上的伏黑津美纪披着不太合身的外套,她目前的身体不适合频繁走动,只能带着歉意微微俯身,朝他道别
衣服有点眼熟,惠买的吗?不过已经隔了一年多,再加上咒术师繁忙,记错亲人的尺码也正常,倒是款式……
五条悟越看越熟悉,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
轻熟的款式与小女孩的年纪不匹配,有些职场风,但灵霄应该会喜欢。说起来,她好像也有一件同款,但她的那一件袖口的扣子花纹左右不一样
“惠,那件衣服……”
“我会洗干净还回去的。”好学生面不改色,“老师,时间不早了。”
墙上的电子钟表显示着时间,中午十一点四十六分,接近饭点。姐弟俩一个刚苏醒,一个负伤尚未痊愈,都需要时间休息
也不知道小祖宗现在有没有好好吃饭
答案心知肚明,五条悟深深叹息,他近期总是频繁联想到她
他对朋友是不是占有欲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