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仗助有预感最可怕的事要发生了。
白石弥希说到这里,却只微微垂眼,抿起唇,没有再开口。东方仗助被她时起时落的空白钓得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逼问,生怕下一句就是“我们不要再联系,也不要再见面了”。
“如果是……你真的很忙的话!”他在这震耳欲聋的沉默中急得团团转:“那我没有意见,当然是你更重要啦!但是,但是!”
东方仗助没有贸然靠近,尽管他很想,但他还是保持着距离,只将脸尽量伸到她的视野里去,像只探头探脑蹦起来想让人看到的小狗。他就那么别扭地拧着脖子歪着头,双手合十苦哈哈地说:“但真的真的,最近马上就要考试了欸?在这种时候抛弃我?真的吗?弥希?弥希姐!”
到底有谁面对这样的东方仗助能绷得住啊,反正白石弥希不能。她叹了口气,揉揉额角:“还有好几节课呢,你先别着急。”
救命了,弥希都要跑了,他能不着急吗?!
“那这几节课上完呢?”东方仗助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之后我又怎么办呢?”
“等你考试了再说吧。”
“考好了有奖励吗?”
“考好了?”白石弥希轻飘飘地瞥他一眼:“那就说明你不再需要补习了。”
东方仗助哀叫一声:“弥希!”
白石弥希终于笑了。
她靠过去了一点,胳膊隔着布料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胳膊。东方仗助像只僵死的鱼,全身上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胸肌尤是。白石弥希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沉默一瞬,只说:“行了……别那么害怕。”
东方仗助侧过脸,试图从她微笑的弧度中解读出真正的意思。那对他是最难解的谜题,笑容与体温仿佛在松解紧张的气氛,略显冷淡和停顿的语气却又留下了重重壁垒。
搞不懂。真的完全搞不懂!做题家东方仗助真想咬着笔头算算公式,但这一切本就没有规律可言。只有心,只有直觉。于是东方仗助朝她笑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弥希让他别害怕,那他就不害怕吧!
“那我也就只有相信你了?”他让自己扬起笑脸,眼睛亮晶晶的:“我会一直等你来找我。乖乖的。所以,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忘了哦?”
白石弥希扫了眼他有点清澈过头、好像什么都没想的眼睛,和高度紧张下僵硬得像石头的肌肉,无可奈何地笑了。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手术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她看了一眼手表:“快去吧。”
“你不一起吗?毕竟是阿姨的手术……”
白石弥希摇头:“该签的文件都签过,该确认的也都确认了。我就在这里看着吧。有什么事,你再找我就好。”
“那好吧……”
东方仗助站起来,扯扯不合身的白大褂,踏出一步,又停下,回头:“弥希?”
白石弥希仰望着他:“怎么了?”
“……你不会突然消失吧?”他把口罩戴上了,鼻梁把口罩顶得很高,只余一双眼睛,在飞机头的阴影里:“不会突然把我拉黑,连夜搬家,离开杜王町,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你……对不对?”
白石弥希想起了犹豫着是否要逃离杜王町的那个晚上。她的确曾这么想过,但现在——
“不会哦。”她从仗助反复确认的行为中觉察到了深深的不安。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飞快地拍拍他的小臂:“我只是搬到彩家里,你也知道地址。虽然有点远,我也不一定在,但……是的。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于是东方仗助终于高兴起来了。他甩着那本也不知道到底讲了什么的资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步态只能说是富有童心,和成熟这个词一点都搭不上。白石弥希就这么望着他这么一步步走进手术室,门关上了。那是和喧闹大象一样的黑盒子,她被排除在外,能做的只有等待。但她却并不感到与那时一样,无能为力的恐慌。
这份安全感是谁带来的?
白石弥希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同样意识到了嘴角不知何时勾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