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卧房外的墙下,果然看到林绪桐还孤零零地坐在上面,头上顶了两个斗笠,披着没什么作用的黑色棉布,在不断飘雪的夜里冻得瑟瑟发抖。
林绪桐注意到下面的人又转回来了,故意把头扭向一侧不去看她,哪怕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江述银仰头望着他,带着些歉意问道:“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刚刚忘记过来找你了。”实在是关于宋叔的真相太过惊骇,她又想了许久这才把人忘记了。
“你,你自己看看觉得有没有事。”漫天的细雪落在他身上都不会消融,显然是一点热气也冒不出来,林绪桐话都说不利索了,不知道是冻狠了还是气狠了,“我方才还出声叫你们了,难不成没一个人听见?”
就宋碌先前那个状态,听不见都是正常的。
江述银一跃跳上墙头,迅速将他身上的落雪拍掉,“别气别气,我这不是一发现就回来了吗,走走走,我们马上离开。”说着又架起人直接带了下去。
刚一落地,林绪桐整个人站不稳就带着她朝地上倒去,江述银一时不察被他的胳膊绊着压倒在地上,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里,手掌下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热源。(ps.两个人都是背朝天的昂。)
江述银反应极快,几乎瞬间便撑着胳膊将林绪桐掀翻过去,起身弯着腰问他:“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我抱你回去?”
“坐太久腿冻僵了,你等我缓缓,现在走不了了。”林绪桐根本就看不见江述银的位置,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想让她扶一下。
手臂抬起正要落下时,一只温暖的手迎了过来,正正好好落入林绪桐的冰冷的掌心,“手这么冷?那你快缓缓吧,等会马上带你回去不能再耽搁了。”她手上用力将他的身体拉起,也不松手就这么给他暖着。
林绪桐这下是真的要感谢身体冻僵了,若非如此他的手早就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了,老天爷啊,他也不会想到第一次正经牵姑娘的手会是在如此丢脸的情况下,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接受爹要请武夫子的决定。
也许是实在过于羞赧,林绪桐没坐多久便起身了,江述银像来时那般架着他,一路疾步奔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茶楼。
推开虚掩着的厢房门,把林绪桐放在炭火边,又往里边添了好几块炭,江述银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要是出去走一趟就把人给折腾病了,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要交给谁处理了,对大理寺那边的人也不好交代。
房间里只点燃了一盏灯,小狸已经在榻上睡着了,宋叔也没有叫醒他。
江述银顺手倒出一杯热茶塞到林绪桐手中,随即也在炭火旁坐下,从始至终宋叔都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看样子应该是从回来起就一直这样了。
谁也不愿去揭别人的伤疤,哪怕两人根据老夫人的话都已经猜测的差不多了,还是沉默着等待宋碌开口。
回顾多年前不堪的往事总是艰难无比的,对谁都不例外,就在江述银以为宋叔今夜不会开口之时,一道低沉粗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讲述着那困顿的当年。
“我和弟弟是一母所出的双生子,在我们五岁的时候父亲便跟着另一位老爷离开了,母亲在那位府外求了一整日还是没能让父亲回心转意,从此便恨上了他。自那时起母亲带我们换了地方居住,倾尽所有教我们二人读书习字,势要考取功名,再回头到他面前好好扬眉吐气。”
“我一直深深记着这一点,记得母亲的崩溃无助,记得她充满怨恨的眼神,所以从第一次看见夫子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再没有松懈过,一连十二年埋头苦读,从童生到秀才,最后终于通过殿试,成为了陛下钦点的状元。可弟弟和我不同,幼时便贪玩,心思也从来不在功课上,我以为母亲会因为他这个样子而生气,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不再强求弟弟读书,只是一味的带着他远离我,就好像我是什么让他讨厌的东西。”
“那时候还年轻,钻进死胡同里就出不来了,我死命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达到母亲的期望,直到册封的圣旨送来的那一晚,母亲亲手拿烛台将我打晕,也许脑袋流了很多血她以为我死了,趁着天黑一个人拖着把我丢到了乞丐窝里。那些乞丐给了我一口吃的救了我,但是没有药,所以等我行动自如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在赶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我的弟弟风光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