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将人比作货物非常冒昧,但胡潼还是要这样说,上了大学,程舟居然从“好货”变成了“抢手货 ”!
高中时期的喜欢,多是微妙而含蓄的,故作淡然的交谈、刻意绕远路的匆匆一瞥、痛苦又甜蜜的臆测,不断打碎又组合的回忆……
上了大学,那些坚硬紧实如玉米粒的感情,迅速膨胀,从每个人心中的小小爆米花机里喷了出来,泛滥成灾。
在第三次听见同一方阵的女生盘点帅哥、提起美院的程舟时,胡潼捂住了耳朵。
九月的京市早晚凉爽,下午却炎热异常。
军训时间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迷彩帽绷在脑袋上,发间蒸腾的水汽凝成汗液,顺着脖颈流下,黏糊糊地爬满前胸、后背,胡潼心里烦闷,烦得要死。
这样的情绪在教官让她们方阵转身,和另一个男子方阵面对面站军姿的时候,攀至顶峰。
看着那些丑得各有千秋的面孔,被晒得或发红或发黑的皮肤,憋笑时扭在一起、不停抽搐的五官,胡潼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攻击。
校园偶像剧果然是诈骗啊,胡潼想,谁说大学都是帅哥的?为什么她感觉这些男同学的平均质量远低于高中。
胡潼一点也笑不出来。
垂眼不是因为羞涩,她只是,想自保。
显然,对面方阵的人们不懂这个道理。
“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教官的声音猛然在耳畔炸响,胡潼慢吞吞地掀起眼皮,贴在裤缝的手掌微微颤抖。
好烦,但,这是三个学分。
胡潼深吸一口气,以一种看破红尘的平静目光看向前方。
胡潼暗道:可恶,早知道一开始列队的时候就站倒数第二排了,为什么要证明自己也不矮,站在最后一排的第一列。
站在这里的她,首当其冲地遭受了精神攻击……
太阳毒辣,时间难熬。
休息时间一到,胡潼就一屁股坐在塑胶草地上,五指并拢,徒劳地往自己的脖子扇风。她的视线满场乱飘,终于越过许多个草绿色的肩膀,落在程舟的身上。
见胡潼看来,程舟抿着唇,双手搭在脑后,摆出个蛙跳的姿势,惹得一旁的同学猛地扭头看他。
胡潼突然笑了。
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也是这样热的一天,程舟被教官骂“娘炮”,胡潼顶了嘴,程舟又帮了她的腔,一来一回,教官要罚程舟绕着操场蛙跳两圈。
程舟也许是在问她:“我今天有被罚蛙跳的风险吗?”
胡潼隔着人海,朝程舟用力点了点头。
“有,做好准备。”
程舟放下手,微微歪起脑袋望着她,感觉乖乖的。
隔得太远,胡潼看不太清程舟的表情,只觉得老天偏心。
阳光泼在旁人身上,就如同滚油,让人疼得龇牙咧嘴、形象全无,蒙在程舟身上,却只显出他的挺拔与清爽,像白杨、像青竹,也像一块吸满月光的美玉。
胡潼忽然理解了旁人对程舟的赞美。
他这样的长相与仪态,以前在高中算上品,如今被衬得可以算顶级。
不过……
视线扫过程舟身旁的同学,又回转到周围,胡潼感慨:你们美院的美字是“美术”的美,还是“美人”的美,怎么连发色都那样出挑,红的、绿的、蓝的,色彩浓郁又鲜艳。
“集合!”
一声哨响,胡潼捶了捶小腿肚,站起来了。
晚训结束,胡潼拖着疲惫的步子,和张娴语一起走出运动场。
周敏是班长,总被辅导员叫去整理资料;焦余红是本地人,有自己的社交圈,不常和室友同行。
这两天,胡潼就和张娴语走得近了一些,算不上好友,只能算个“搭子”。
张娴语自然地挽着胡潼的胳膊,抱怨,“感觉皮都被晒掉一层,等会儿路过水果店,记得提醒我买点苹果橘子啥的,我今晚要在寝室做法,明天一定会下雨的!”
恰到好处的亲昵和请求,并不让人排斥,反而有拉近关系的奇效。
胡潼答应了,却在走到路口的时候呀了一声,“我好像不能陪你去买水果了,娴语。”
程舟站在黄澄澄的路灯下,朝她挥了挥手。
除了刚到京大那天,胡潼和程舟被家人逼着站在校名石前拍了张合照,从开学到现在,两人在线下可以说是零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