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扯开大氅暗扣,露出缠满绷带的心口。断月纹渗出的血珠染红内衬,绘出残缺的舆图:“你可知这毒沙遇水会化为何物?”她突然咬破指尖,血滴在沙粒上滋滋作响,腾起的青烟凝成萧珩的脸。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白芷立在瓮城箭楼,望着辛夷单枪匹马没入敌阵。玄色大氅在身后翻卷如垂死鹤翼,她忽然想起冷宫那夜——母亲被鸩杀前,也曾这般立于高墙,将染血的诏书塞入她襁褓。
“放箭!”
守将的嘶吼裹在风沙里。辛夷的腕箭射穿敌军令旗,回身时望见城头火光骤暗——白芷的大氅被流矢撕裂,残布如黑蝶纷扬。她突然调转马头,铁蹄踏过毒沙阵,腰间的狼首腿环在颠簸中迸开机关,三百枚银针暴雨般射向敌阵。
硝烟散尽时,白芷在尸堆中找到昏迷的辛夷。玄色大氅早已碎成破布,勉强裹住那人渗血的断月纹。她撕开襦裙下摆包扎伤口,忽觉掌心刺痛——辛夷的指尖抠进她血肉,混着沙粒的血在腕间凝成锁链状的疤痕。
“粮仓地窖......”辛夷的呓语混着血沫,“藏着萧珩炼蛊的铜鼎......”
白芷的银针突然扎向自己心口,取出的蛊虫在毒沙上疯狂扭动。她将虫尸碾碎在辛夷的断月纹上,淡金血珠渗入沙地,竟勾出完整的边关布防图:“你以为我为何请缨督军?这城墙之下,埋着我娘最后的血书......”
晨光刺破云层时,敌军的号角化作哀鸣。白芷站在城墙缺口处,玄色大氅的残片与辛夷的腿环锁链缠在一起,在烽烟中飘摇如招魂幡。
宫墙上的霜花凝成蛛网状,白芷望着铜镜中沉重的凤冠——金丝掐成的九尾凤口中衔着蛊虫玉珠,与十五年前母亲被鸩杀时戴的一模一样。妆娘蘸着胭脂的手忽然颤抖,笔尖在她眼尾勾出一道斜红,像极了辛夷剑锋上的血痕。
“陛下该启程了。”
萧珩的蟒袍扫过门槛,金线绣的饕餮纹在晨光中狰狞毕现。白芷的指尖抚过嫁衣暗袋,那里藏着一枚染血的狼首铁环——三日前边关烽火中,辛夷从敌将尸身上扯下的战利品,此刻正硌着她的掌心。
喜轿穿过长街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响。白芷掀起盖头一角,瞥见茶楼瓦檐上玄色衣袂翻飞,剑穗银铃的节奏正是她们约定的暗号。
喜堂的赤金地毯浸着腥气,白芷的绣鞋踩过地毯边缘的暗渍——那是三日前被杖毙的礼官留下的血。太后倚在鸾座上,九鸾衔珠步摇的阴影投在白芷腕间,恰似一道镣铐。
“礼成——”
司礼监尖细的嗓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辛夷的剑尖挑飞合卺杯,毒酒泼在萧珩蟒袍上,腾起的青烟中浮出蛊虫残影:“她的命,只能我来取!”
白芷的广袖突然扬起,腕间银铃缠住辛夷的剑穗。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一枚药丸滑入辛夷掌心,那是用凤冠蛊珠磨碎的解药:“一介草民,也配质问朕?”她的巴掌裹着疾风扫过,指甲却刻意划过辛夷眼角的泪痣,将解药粉揉进渗血的伤口。
萧珩突然捏碎手中玉珏。殿柱暗格弹开,三百幅画卷倾泻而下——每幅画中的辛夷都被银针钉住命门,针尾系着白芷独有的朱砂线。
“好个痴情种!”太后的护甲掐住白芷后颈,“哀家养的小雀儿,竟学会用银针传情了?”
白芷的凤冠突然迸裂,蛊虫玉珠滚落满地。她反手抽出藏在嫁衣下的软剑,剑锋上的蛊血染红太后华服:“姨母可知,双生蛊饮过至亲血,便会反噬其主?”
混战中,辛夷的剑鞘挑开白芷的嫁衣。玄色腿环缠在雪白脚踝,狼首吞月纹正与她靴中的暗器共鸣。萧珩的蟒袍突然自燃,露出心口溃烂的断月纹——那正是被边关毒沙反噬的痕迹。
五更天的晨雾漫入残破喜堂。白芷跪坐在血泊里,嫁衣的蹙金绣线已被血染成褐色。辛夷的剑尖挑起染血的盖头,露出她颈间狰狞的掐痕:“你早知太后要用大婚炼蛊......”
“萧珩在合卺酒里掺了离魂散。”白芷的指尖抚过辛夷溃烂的泪痣,将混着蛊血的胭脂抹在自己唇上,“这毒顺着血脉侵蚀心脉,唯有......”
话音未落,辛夷突然咬住她的唇。蛊虫在两人齿间爆裂,苦涩的血腥味中,白芷摸到她后腰暗藏的玉玺碎片——与慈恩寺地宫那尊缺口严丝合缝。
太后蜷缩在鸾座残骸中,九鸾步摇碎成星屑:“宁儿......你终究成了你最恨的人......”
白芷的软剑穿透萧珩心口,将他钉在“囍”字中央。剑柄暗格弹出血诏,泛黄的绢帛上浮现昭明公主的字迹:“吾儿宁安,传国玉玺藏于佛塔地宫,以双生蛊血为钥......”
辛夷的腕间银铃突然齐声碎裂。她在满地狼藉中拾起半枚玉珏,对着晨光举起——玉中血丝竟勾勒出边关布防图,与白芷掌心残留的毒沙痕迹完全契合。
残阳透过破窗洒在交叠的嫁衣与剑袍上,辛夷眼角的血痣淡如朝露。殿外忽起鹤唳,一只金蛊衔着玉玺碎片从灰烬中振翅,尾羽划过之处,血色诏书在空中燃成凤凰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