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伯,许久不见。”
许是无意,晨读后送三位太女侍出宫的文懋卿终于碰上了巡防的宫伯卫风,他如今为禁军首领之一,一身戎装显得他威风凛凛。
只见卫风拱手行礼道:“见过太女。”身后一行人亦是俯身。
她笑着叫他们起身,却道:“卫宫伯如今是天子身边红人,懋卿册封之后竟无缘见宫伯一面。”
“卫风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请殿下恕小臣未能拜见之罪。”
“既是职责所在,懋卿哪里能怪罪?宫伯这话可折煞懋卿了。”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瞎子也看出太女是在刁难卫宫伯了。卫风身后兵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自处。卫风依旧面不改色,俯首道:“臣不敢,只是聿策王子即将南下,天子下令六英宫加强巡防。在这之后,卫风一定前去拜谒殿下。”
文懋卿却嫣然一笑:“懋卿说笑,卫宫伯快些去巡防罢,否则父王降罪,岂非折损我朝肱股?”
文懋卿抬脚离开。卫风飞快觑文懋卿一眼,不曾开口,一行人行礼告退。
“看来太女殿下真因卫宫伯叛离门下而不悦呢!”
“可不是嘛!如果我是太女,一手提拔的宫伯到最后不跟着我好好守着东宫,反而投奔新主去了,我也生气。”
“没办法,东宫的统领是吴兕军司马,跟着太女升不了官呐,你看杨之焕不就是个例子,卫宫伯也是离了东宫才升的一宫统领。”
文夔之前派卫风和杨之焕守阿房宫,正是因为知道他二人都是文懋卿的门客。如今留在她身边的,却只剩一个杨之焕。
“殿下气归气,可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住嘴!议论太女,你们想被罚?”
兵士说话之声远去,文懋卿这才再次现身,往卫风来时的方向走去。
六英宫此时只有宫门守卫,文懋卿摆摆手制止他们通传里头,安静走了进去,寻到文聿策的殿中。
他此时正伏在案上乖乖写文章,文懋卿悄声凑过去一看,是治理难民之法,遣词造句璧坐玑驰,逻辑缜密清醒、笔锋锐利且言之有物、不拘泥于现行法则,全无平日唯唯诺诺之态,不由心生欣赏。
文聿策写道:自古由夏官府司掌管兵权,而由天子调配,诸侯不然……
文懋卿握住他执笔的手:“聿策,天下兵权,无论如何要在执政者手里。”
“长姐……聿策见过殿下。”文聿策作势要起身,被文懋卿按了下去。他眼神清澈又幽深,放下笔反手握住文懋卿的手。
文懋卿看聿策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笑抽出手,垂眸想了想,将书架上几本册子翻了出来给文聿策。
文聿策接过,尽是些关于赋税土地、人民管理之类的书册。他略微抬头看向文懋卿,见文懋卿向他微微点头微笑,便也回以一笑,专心做文章。
文懋卿看着文聿策的侧脸,脸颊有肉显得乖巧稚嫩,只是干净利落的线条却又显得孤傲强势。
文聿策。她在心里默念这位弟弟的名字,问道:“你预备几时南下?”
书房里的翻书声短暂地停了一会儿,很快被掩盖在瑟瑟秋风之中。
“大抵在灯会大典之后。”
文懋卿想了想,问道:“那你这些时日都在六英宫吧?”
“是。”文聿策道,“多准备一些,到了诸侯国也好体察民情。若殿下不吝赐教……”
文懋卿摆摆手:“我尚在学习,不过是与你商量切磋,哪有什么赐教可言?”
文聿策知道文懋卿这是答应了,依旧行礼谢过。他自觉把先前做的文章拿出来递给文懋卿道:“请殿下过目。”
上头是文聿策针对流民时弊做的策论,文懋卿看着上头的字迹一时愣了,她回神,发现文聿策天资聪颖、沉静好思,若能再打磨,未必不是国之栋梁。难怪父王予以重任。
“流民无所居、无所为,一味开国库不是长久解决之法。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安定流民,当使务农者有田耕,缫丝者有蚕养,经商者有市场,求工者有事干。可分配流民修筑道路、屋舍或御敌工程,以工代赈。”
“聿策明白,长姐出使前曾用过此法。”
“这正是我要说的问题。以工代赈抢的是诸侯的工,夺的是世家的利。”
“若强硬将诸侯的土地、盐铁酒或山川林海的支配权收回,用以容纳流民,其利益权力被触动,很容易联合起来对抗天家。”
“可诸侯世家占有土地,赋税徭役重,百姓不堪其苦,住处被占、赀币被扣便有反心,再有人引导又很容易暴动……”
就像三年前的上元民乱……
“依聿策看,殿下治理白山之策就很好,父王将殿下之策同样推行到治曲屋脊,也是万民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