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懋卿跟随达希尔走进帐营,翕侯正坐中央,左右各坐一位大汉,想来就是达希尔的叔叔们了。
“你就是华朝使臣?”左位之人上下打量文懋卿,轻蔑道。
“非也。”文懋卿摇摇头,上座三人看看你看看他,不知道文懋卿葫芦里卖什么药。
文懋卿继续道:“懋卿是救月氏于水火之中的人。”
三人大笑,右位之人道:“你倒是口气不小,你且说说,我们月氏怎么就身处水火?”
“敢问谯蜀兵力几何?”
“骑兵五万,步兵十万,车兵一万,弓弩手一万,总计十七万大军。”
“敢问谯蜀粮草几何?”
“粟米干肉可供数年。”
“其主将何如?”
“巴哈杜尔以出使为由,勘察月氏地势,对两军了如指掌。”
“不仅如此,他若攻打月氏成功,其王许诺部族统领之位。如此利诱,只怕他更要背水一战。”文懋卿补充道,她看着面前三人,继续问,“敢问月氏兵力、粮草、主将比之谯蜀如何?”
“……”右位之人往后坐了一些,“我月氏兵强马壮,以一挡百。”
“这么说,月氏愿以千百青壮年的性命换一时安定?”文懋卿道,“那此千百人死后,月氏以何抵挡谯蜀或者其他部落的下一次袭击?”
“他们未必有能力再袭击。”
“是吗?就算谯蜀需要时间恢复。”文懋卿一笑,“柔然居月氏以北,兵马之强甚于谯蜀、粮草之丰甚于谯蜀,主将之勇甚于谯蜀,何以不趁月氏谯蜀两败俱伤之时一举拿下月氏呢?阁下,若你是柔然王,你会如何?”
“这……”右位之人语塞。
“懋卿却能让月氏全身而退。”文懋卿上前一步。
尚未说完,左位之人却阻拦道:“月氏请和又如何?照样可以保存实力。”
谁想文懋卿却甩甩衣袖庄肃躬身行礼道:“那懋卿只能现在拜别月氏亡国罪人、谯蜀阶下囚了。”
“文懋卿!”达希尔惊怒打断文懋卿接下来要说的话,又是气她胡言乱语,又是担心她惹乌孙等人不快,将手斜放胸前行礼告罪道:“乌孙,叔叔,王姬并无此意……”
“不,懋卿正是此意。”文懋卿直直看向翕侯眼里,达希尔要说话,却被翕侯一个手势止住,让文懋卿继续说下去。
“月氏想请和,谯蜀却不作此想。谯蜀所求难道仅有月氏货物太牢?”文懋卿一一看着三人,显然他三人也知道并不是。
“谯蜀所求是月氏领土、是天下归属。翕侯请和,若谯蜀应之,表面上以礼相待,实则将月氏视为谯蜀囊中物,月氏沦为附属,赀货不保、百姓为奴,从此再难翻身,翕侯是一国之主、百姓信仰,安能屈居人下?更何况今谯蜀拥军数万、军备齐全、能征善战者众,月氏以如今之力抗之,必败无疑,他何须应月氏请和?”
“华朝助我月氏,未必不是为一己私欲,想胜谯蜀后瓜分月氏。”左位之人又道。
“天子派遣懋卿前来结盟,是为友邦之好,也是为私欲。”文懋卿大大方方地应了,又解释道,“谯蜀意在天下,取月氏后必取华朝,此乃华朝意与月氏结盟之由,并非阁下所言瓜分之事。”
左位之人点点头:“此话确实有理。”
文懋卿继续道:“华朝重‘和而不同’,并不想侵扰月氏,只想夺回华朝领土,保华朝安宁。昔者,华与柔然、谯蜀、月氏争斗,战败后柔然南下三千里、谯蜀东进治曲屋脊、月氏占据白山;今者,华朝可助月氏击退谯蜀,月氏须得归还我白山。”
“若我不应王姬当如何?”翕侯笑着问,“毕竟你自己也说‘谯蜀取月氏后必取华朝’,击退谯蜀也是你们不得不做的不是吗?”
文懋卿却大笑道:“若翕侯不应,懋卿便退回华朝阵营,待月氏覆灭、谯蜀疲惫之时出兵,坐享渔翁之利。只是懋卿不愿见此局面,天子也不忍一邦覆灭。”
“哪怕华朝趁谯蜀战后出击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你联合月氏将华朝损失降到最低,又想不费一兵一卒拿走白山,王姬想一本万利?”
“唇亡齿寒,互利共赢。”文懋卿笑,又矫正道,“不是拿走,是取回。”
“那我如今将你扣下,逼华朝助月氏,你又当如何?”右位之人问。
“懋卿当血溅当场,绝不给任何人要挟我华朝的可能。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我命丧月氏,不仅华朝可以名正言顺向月氏出兵,任何一个部落都可以!”文懋卿毫无惧色。
“你可以自尽,你的妹妹却不一定。”翕侯道。
文懋卿大惊,却见达希尔紧张地上前一步唤道:“乌孙!”
翕侯了然:“看来达希尔并没有告诉你。你的妹妹瓠犀公主,她现在就在月氏!”
文懋卿想了想道:“佑儿乃我华朝公主,肩负两国和平之责,更有保华朝和平之要。我相信她,若知道能以命换取华朝安稳,她当做出同样的选择!”
“若她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