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山虎果然如约定般悄悄来到赵芥子院中,按照赵芥子的交代又是翻找供奉台上的绢帕,又是将“灵石”翻来覆去找寻缺口意图塞进去。
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细长而深的凹痕,心中疑惑道:难道这就是芥子所说的缺口,这要如何塞得进去?转念一想又觉得赵芥子细心,就是要不易察觉才是更好,于是在院中仔细寻了根细长的树枝,用帕子裹住往凹痕里面一点一点捅。
文懋卿看着一笑,心中想这山虎原也不是个愚笨之人,此前能想出山神媒妁之法,如今反应敏捷懂得借外物成事,虽有强夺民女之嫌,但听赵芥子及街坊所言,此人有蛮力却从未强抢村中分毫物赀、也未曾欺压村中众人,看来并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若是稍加引导,未必不可成为可教之材。
正在文懋卿胡思乱想之际,赵芥子已领着街坊冲了出去将山虎抓个正着,众人皆怒斥山虎此举意欲作假,蒙蔽山民触犯山神,山虎看着赵芥子有口难言。
“山虎大哥,不是芥子说,你此举实在是不好……”
“芥子妹子……”山虎想要辩驳,却又被芥子打断:“如此看来,山虎大哥先前所说的山神显灵必然也是假话。”
村民一阵唏嘘,纷纷道:“不能让豆腐仙嫁给他。”“以后别让他再来我们村子。”
“诸位,听我一句。”赵芥子喊道,果然骚动的众人又安静下来,“山虎大哥此举不妥,且让我们听听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有意的!先前我在山中打猎,偶遇豆腐仙便上前与她说了几句话,说是年前不慎将绢帕遗落在山中,我当即向她保证为她寻来,可当我入得山中才发现豆腐仙的绢帕竟与山中巨石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赵芥子疑惑道,文懋卿也是闻所未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黏在石头上,看得到却碰不到,我就想这是上天对我的暗示,回来我就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树脂?”文懋卿在人群外猜测道,赵芥子听到此话便从山虎手中拿回绢帕递给文懋卿。文懋卿将绢帕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搓了搓道:“树脂与冰雪混在一起冻住了罢,并无什么山神显灵之说。”
赵芥子于是道:“那此番亲事便做不得数,山虎大哥你可承认?”
山虎面色为难,道:“这次就不作数了罢……”
“什么叫这次?难不成你下次还敢打豆腐仙的主意?”人群中有人斥道。
“打抱不平当义士所为,但此事说到底还是该由豆腐仙出面。”赵芥子发现这边动静,安抚住众人,又请先前发声的那人去请豆腐仙。
“这事交给我,大家就放心吧,保证不叫豆腐仙吃亏!夜深风寒,大家先回去!”
待众人皆走后,赵芥子看了一眼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山虎,问道:“女公子为何攀住我衣袖?你是要保住此人么?”
文懋卿道:“若能改之,用之无妨。”
“用?”赵芥子疑惑不已,文懋卿只浅笑道:“赵女公子今后便知道了。”
“是何……”话未说完就听得有女子柔柔唤道:“芥子。”
众人齐齐看去,豆腐仙竟是着单衣便匆匆来了,应是众人将方才情况与她说了一番,此刻她望着芥子眼中尽是欣喜感动之意。
“豆腐仙,是我先前猪油蒙心,请你原谅我重新给我机会罢。”山虎踟蹰不前似是怕惊扰眼前佳人。
豆腐仙叹口气道:“我感念你心意,却不愿迷迷糊糊这样被迫嫁人。这次便算了,只是我从此也不敢信你。”说罢又转身向赵芥子揖礼道谢,说是改日设宴郑重答谢,赵芥子几番推辞方作罢。
送走豆腐仙,赵芥子兴致勃勃凑到文懋卿面前:“女公子,我们明天一早就回上元吗?”
文懋卿摇了摇头:“我们先去月氏。你这有马匹吗?”
赵芥子也学着文懋卿的样子摇了摇头:“只有骡子。”
“女公子,芥子不懂,你为何让芥子劝山虎上山与流寇为伍?你与山虎又说了些什么?”赵芥子挠挠头,还是想不明白,“我怎么看山虎不仅乐呵呵的,还有种要去当英雄的感觉呢?”
文懋卿骑在骡子上,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你总会知道的。”
赵芥子无聊至极,又问:“女公子,你为何执意要绕山而行?”
“山上流寇会让我们随意穿山而行么?”文懋卿问。
“自然不会,可若是缴纳一些粮食贝币,也会给我们行个方便的。”赵芥子答道。
“可我为何要向他们缴纳贝币粮食?”
“为穿山而行?”赵芥子觉得自己简直是说了句蠢话,尴尬咳嗽两声道,“他们不伤人,也不过是讨口饭吃。”
“我知道,若是他们伤人,山虎也不必上山了,剿灭了便是。但华朝粮食贝币只给华朝子民,绝不给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