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端坐许久,久到懋卿肩膀都开始酸痛,季臻终于有动静了,只是他口中喃喃懋卿听不分明。
从“季侯”到“季辞青”唤了个遍也不见他有所反应,懋卿忆起谢遂南的语气,也学着柔柔唤道:
“臻儿。”连唤数声,怀中之人终于不再有激惹之状,懋卿长舒一口气,却蓦地对上季臻的目光。
“季侯!”懋卿吓得将怀中之人推开,季臻没防备一时被推到干草堆中,不疼,只是面前女子表情着实好笑。
“季侯,情势所逼,万望恕懋卿轻薄之过。”懋卿站得笔直,对季臻行揖礼,面上青红交加,大有季臻不说话她就不抬头的架势。
“公主救臻,何过之有?”季臻觉得无趣,干脆躺在干草之中,又问道,“平乱之后,公主怎么处置流民?”
“处置流民?”文懋卿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问,“他们被利用,甚是无辜,为何还要罚他们?”
“流民者,犯罪而流。”季臻道,“是非不分、以弱行恶,他们天生如此。”
“他们出身不好,又无法从事受教,自然容易入歧途,并非天生如此。”文懋卿道,“权贵平民也好,罪奴流民也罢,都需要引导。”
“王姬出身高贵,也会想拯救罪民么?”
“大家族之所以为大家族,于世家中为尊,靠的是包容世间、对抗不公的底气,是庇护万民、佑护弱小的侠义,不是吗?”
“你只是没有见过流民的真面目,方能说风凉话罢了。”
季臻不再言语。文懋卿见其似是心情不悦,只道她行为冒犯终究惹怒了他,因也默默坐在一边。
现在外头不知什么情况,季臻又伤得不轻,文懋卿想出去探查却发现门已开不了,两人只能等。等到日落西斜,终于有声音靠近。
“搜查……”“王姬……”是勐平君和公子逸!文懋卿大喜过望,捶着库房厚重大门高呼道:“吾在这里!”
外头的人听见文懋卿的声音,更是欣喜,连忙吩咐兵士将门给打开,一阵悉悉索索过后,门还是未开,文懋卿不由奇怪,只听得有人喊道“王姬,请后退数步”,文懋卿照做,随即便是斧钺劈门声。
门断成两截倒在地上,文懋卿这才发现,门外街道竟如废墟,甚至有烧过的痕迹,她推不开门也是因为酒肆横梁断下挡住了门。
“好在王姬安然无恙。”公子逸上前道,“王姬受惊了,早些回宫吧,天子……天子召见。”
文懋卿与公子逸对视一眼,心道自己有此一劫,说:“先送季侯回去吧,他……”
“王姬与季侯没事就好。”勐平君道,“季侯走得太急,还未等到援军便来找王姬了。”
是这样吗?文懋卿望向季臻的方向,只见季臻慢悠悠站起来,这样看过去,除了衣裳有些许破损,倒又变成了个无事人,文懋卿张张嘴正要吩咐人给季臻找个医者,却见季臻一个冷淡的眼神抛过来,正是叫她不要声张的意思。
文懋卿自然不会揭他的短,只是心下又多了几分担忧和其他的情绪。她想到,季臻从晕倒到醒来一直没喊过痛。
又不是神鬼,怎么会不痛呢?
公子逸像是才发现季臻,恭敬地行了个礼,季臻颔首,孤身走了出去。
“王姬,天子雷霆震怒。”公子逸脸色凝重,“逸是悄悄出宫来禀……”
“王姬。”一人领数列巡防军闯进这小小酒肆,空气都凝滞几分。文懋卿看去,是董承宣,她颔首正要寒暄,却见董承宣一个挥手,命人将勐平擒住。
“董小司马这是何意?”文懋卿上前一步,面色不佳。
“此人数年前杀人治流放之罪,如今竟悄悄潜入上元,藏入谢家、聚众叛乱,挑唆流民施暴,承宣已按照天子旨意捉拿一干人等,还请王姬与臣一同回宫,一切自有天子定夺。”
流放?文懋卿看向勐平,见他小幅点了点头,也便没了底气抗辩,与董承宣一同入宫。
“赌马贩私,窝藏罪犯,结党营私,挑唆民变,予一人竟不知吾儿私下就是这样秉承天子意志的!”信阳殿内,文夔将天子案前所有卷宗扫落在地。
“懋卿……”
“你还要狡辩!”文夔随手扔了几卷在文懋卿身上,斥道,“口蜜腹剑,油嘴滑舌,心性狠辣,予一人早该在你随意处置寺人之时就好好管教你!”
“天子息怒!”“天子息怒!”“天子息怒!”
文懋卿这才发现,三公六卿、季臻等人竟是都在。她心里难过,怎么?要对她三堂会审么?可是她的父王怎么会不听她解释就给她定这么大的罪?
“父王听儿臣一言。”文懋卿膝行两步上前,“这四桩罪儿臣一个都不认,儿臣只是为了查清真相。”
“那你说来听听。”文夔站在天子阶前,闭上眼似乎想要平息自己的怒火。
“儿臣觉得午章之事有蹊跷,所以才顺着他卷宗奇怪之处前往赌马铺和典当铺。”
“查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