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私养战马、大肆敛财、操纵刑狱的家族,王士师觉得,吾该怀疑虞家什么呢?”文懋卿补充道。
“王笙不明白。”
“没关系,吾相信季臻一定明白。”文懋卿笑道,坐在桌前,“毕竟虞巳良那族徽,是出自你和季臻之手。”
“王姬!王笙小小士师,哪里能蚍蜉撼树?”王笙疾步走到文懋卿面前,跪下道。
“怎么好端端又跪了?”文懋卿扶起他道,“吾早已经说过,吾明白你的苦楚和顾虑,可是久居人下,尽做些为人收拾烂摊子的事,真的是王士师入仕的初心吗?王士师难道不想成为寒族翘楚吗?董家可以,为什么你不行?”
王笙抬起头,文懋卿继续说:“吾并非要你卖主求荣,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文懋卿将那被销案的卷宗交付到王笙手中:“按照虞司寇吩咐的那样,销毁它;还是受吾所托,呈给父王?都由你自己……或者季臻做主。”
解决完荷花池之谜,提早发现了虞家的阴谋,文懋卿心情大好,虽还不清楚季臻和王笙的选择,但至少她能告诉父王、公孙太师和褚大司马先防范起来。
她来到妎的屋子,看母女俩其乐融融,也是触动。妎眼尖,先看着了屋子门口的文懋卿,于是放下怀里的女儿来给她行礼,她将妎扶起,对墨道:“阿墨,准备启程回宫吧。”
此时墨整理好车辇,适时给她捧上宫中服饰:“咏微公子托奴还给王姬。”
文懋卿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借着咏微的衣裳穿着,向墨道谢,又向妎借屋子一用。
妎乐意之至,又主动服侍文懋卿更衣,终是鼓起勇气问道:“王姬要将阿青一起带回宫吗?”
“吾现在怕是无法带她回宫。”文懋卿故意吊着妎,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果不其然,妎露出担忧的神情,支支吾吾问要如何安排阿青,文懋卿笑道:“吾决意把阿青送到秋官府司,由罪奴妎代为照料,不知她是否同意?”
妎一愣,随即大笑大跳道:“奴愿意!奴愿意!”她起身拥抱文懋卿,又自觉失礼,跪下想要磕头,文懋卿慌张扶她起来,细声细语道:“等吾府邸封地落成,大可把你们都接进来,你们且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
妎又是流泪,语无伦次地感激着文懋卿,文懋卿一一应了,走到车辇旁正要上车。
“王姬,耳目众多,借用王姬车辇,实非有意。”公子逸一袭白衣从里头出来,文懋卿摇摇头道是无事。
逸将玉连环双手呈于文懋卿,正是她交给勐平君的那条:“勐平君说,幸不辱使命。”
“善!”文懋卿笑道,好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现在她也有自己的智囊团了,“勐平君还有什么要转告吾的么?”
“勐平君说,天子下发文书要诸位王子王姬治理流民,为何王姬还不吩咐,可是有所顾虑?”
“确有此事,但吾并不想他们暴露于人前,怕有诈。”文懋卿将那日信阳殿外与公孙等人的对话尽相告之道,“不如还是让他们先以谢氏的名义妥善安置流民,阴谋阳谋的,都没有先保住百姓性命重要。”
逸心中一动,对眼前的天女有了几分新认知,他道:“唯唯,王姬可有别的吩咐?”
文懋卿转了转眼珠,还真有一件:“你与世家公子们相交甚多,能不能帮吾打听一个人,名唤咏微,其貌也如神,其形也如竹,素服飘渺,金质玉相、点尘不惊。对了,他双眉之间有朱砂一点,很是好认。”
“唯唯。眉间有朱砂,想来是在道观中修行过?”
“是,他曾长居道观之中。”文懋卿笑,“世家之中,应该鲜有此行径。”
逸问:“王姬要招揽此人?”
“非也。”文懋卿双颊绯红,心道她已与咏微交换名字,却连他所属家族都不知道,以后总不能只去莺台寻他吧?这些女儿心思却不好说出口,只说,“不过他这次确实帮了吾许多。”
帮她照顾阿青,帮她乔装,帮她一起演戏探查真相,最后还查出至关重要的两条线索。她低头笑了笑,坐上回程的轿辇,只盼最好明日就能收到他的消息。
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行人刚好在宫门落钥前进了宫墙之中。文懋卿透过竹帘看初生的月亮,忽然想起妎和阿青,那年文懋卿离开前往柔然,邹后也像妎一样哭了好久。
慈如河海,孝若涓尘。罪奴王后地位天堑之别,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分别。
她悄声问道:“明月啊,元穆十二年母后薨时我不在她身边,她应该很挂念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