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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隆冬已过,
新岁将至,初绽春华,
霜雪消融,万物复苏。
沉寂了数月后的梁国卷土重来,率十万将士侵扰昭国北境,屠杀平民,致使北境民不聊生。
驻守北境的顾侯率三万顾家军,奋起反抗,以少胜多,保北境安宁。
而今正是永安二十五年春,
昭国与梁国的一场大战,以初春始,以暮春终。
“昭国镇国侯率顾家军于北境活捉梁国大将,平定北境战乱。
梁国兵败,递上和书,送来公主和亲,并奉上十座城池为陪嫁。”
此事一经传入京都,举国欢庆,百姓互相奔走呼号,纷纷赞扬镇国侯的赫赫战功,
以少胜多,打得梁国主动求和,并送公主和亲、陪嫁十座城池,此桩战事史上罕见,
更有百官朝臣频频上奏,聊表镇国侯的赫赫战功,请帝王下旨封赏,以慰功臣之心。
但偏生帝心难测,
眼见镇国侯在民间与朝堂之上声望过高,
帝王忌惮顾家势大,功高盖主,
也因百官请奏,烦不胜烦,
最终一纸诏书特下,封顾家嫡女顾春迟为北安郡主,入京都,享荣华。
——
北境,
残月西挂,点星低垂,
在残月只是微微露面,天色尚未完全黑沉下去时,顾春迟依旧伫立在坡头,
她却只身伫立,仰首望着插在边营最高处的军旗,
远望青山。
她遥遥相望的,正是京都的方向,
也是她曾经的家。
远山万重暗,烟霞千明灭,
直到最后一抹月色被乌云掩盖时,北境的天才真正算得上是暗了下来,
军旗上繁华的花纹也在夜色的明灭中逐渐看不清,以及军旗上硕大的“顾”字。
皓月当空,却暮霭沉沉,
青山也失去了原本的山色,愈发暗沉,而顾春迟眼前,是一片枯朽的黑夜,
枯草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北境的荒凉,
可万千枯荣之下,埋藏着的也是新生的春色。
“你想去京都吗?”
来人悄无声息地走到顾春迟身后几步之遥,她低头注视着脚下枯败的草木,
沉默片刻才开口,声线平和淡然,仔细一听,却有说不上来的落寞。
“这件事,我的想法重要吗?”
顾春迟怔愣了片刻,知道来人是谁,也就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问着,
“你说陛下下旨封我为郡主,召我入京,当真是恩赐吗?”
沈迎静默无言,唯抬首望向被乌云掩盖住的皓月,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
顾家家大势大,朝堂中亦有不少官员曾是顾家老爷子的学生,
若非先帝留下的旨意,以及顾家的多年战功,恐怕顾家早就惨遭当今帝王的忌惮,以莫须有的罪名下罪了。
顾春迟也没指望对方能说些什么话,只是冷冷一笑,
偏在这时乌云散开,月色重新照耀,倒衬得她如雪的脸色有几分可怖,
“这北境,也不知何时能再回来,”
她生来清冷的浅眸,漠然地注视着北境的月,
眼眸清冷如雪,竟让这北境少有的皓月都黯然失色,
“大小姐,侯爷唤您。”
一身盔甲的亲兵恭敬地朝顾春迟行礼,顾家将士对顾春迟的恭敬从不是因为她是顾侯的独女,只是因为她是她,是他们顾家的小将军。
顾春迟才不是京都的什么北安郡主,
而是北境所有顾家军都敬仰的顾家小将军。
少女马上一支长缨枪,一枪斩破敌军军旗,
风华绝代,无上无双。
“好,我知道了。”
顾春迟收回望向天边月的目光,转身走向军营处的主帐,
那是她爹的营帐。
她目光晦涩,直接了当地掀开了帐门,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着稳坐高台的父亲开口。
顾侯也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春迟看了许久,眸中尽是父亲对亲女的担忧,
他这个独女性情乖戾,行事跋扈,在北境倒还好,有他护着,她想做什么整个北境也没人敢说什么话,
可若是去了京都,皇权重重,阴谋四起,也没人护着,她定是不能像往日一般行事。
“你去了京都记得收起自己的脾气,切记小心行事,勿要过分张扬,京都不比北境,没有顾家护着……”
顾侯说罢,停顿许久,似是想起自家女儿的脾性,估计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犹豫着补充道,
“若是被人为难,倒也不必委屈自己,咱们顾家在京都也算得上是有门有面的人家,”
“嗯。”
顾春迟嗯了一声之后,垂首,沉默良久。
二人在这片刻,不像是父女,反而像是陌路人,不得一言。
“父亲,您觉得‘北安’这个封号,是什么意思呢?!”
顾春迟打破了沉默,却言语犀利,问得自家父亲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