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的自己眼神真好,不愧是自己。
小义勇内心感概,嘴上却是从容回应:“嗯,当时拿的是锖兔的,我的估计是锖兔早上出去的时候拿错了,不过我们对彼此的刀都很熟的,对实力的影响不会太大。”
毕竟不是自己最趁手的刀,如果碰上的只是一般的鬼倒没什么大碍,但没有如果,来袭的鬼至少吃了十个以上的人,拥有血鬼术的鬼就算那时自己用着最合适的刀也做不到独自杀死的。
“你的刀会断,刀本身有了裂缝,跟重器对拼会加速其断裂的过程。”
“你的判断很准,长大的我。”
话音刚刚落下,在又一次格挡住鬼的重斧一击后,富冈义勇手中的日轮刀应声断成两截,刀尖那段当啷落地。
刀的断裂令富冈义勇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鬼是不会放过猎物如此明显的空当的,紫藤花在被重斧带起的风里缓缓落下,被血色波纹包裹的重斧重重落下。
在与鬼的搏命中不能有任何的分神,富冈义勇握紧断刀迎难而上。
水与血的交锋,技巧与力量的交锋。
义勇看见一根雨丝穿过透明指尖,然后就是数百、数千、数万、数万万……
天幕倾斜,暴雨已至。
雨是水之呼吸使用者最好的助力之一,但同时也雨会模糊视线、打湿衣服、泥泞土地……
此刻倾落的暴雨对富冈义勇来说是弊大于利,所有的负面影响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几乎要握不住刀。
又十几回交锋过去,刀又断了一截,刀柄前只余下了三分之一不到的刀刃,刀刃上密密麻麻裂痕,仿佛时刻都能演示个粉碎。
雨幕中的打斗没有挪移太远的距离,弯腰躲过一记横扫的时候顺势挑起了最锋利的那截刀尖,然后握紧,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于是作出最后一搏。
刀尖割破人的手,也割断鬼一半的脖子。
鬼的重斧嵌入人的肩膀,几乎就要压到人胸腔里的心脏。
终究是鬼的斧比人的刀要更快一些。
树上的两个义勇看着树下的富冈义勇握着刀被鬼推倒在地,人倒在刀的碎屑上,鲜红的血混着透明的雨一起浸润土地。
暴雨模糊了世界,天暗了。
————
富冈义勇自梦中醒来,然后睁眼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好整以暇地坐在房梁之上,手腕上扣着的锁链一直蜿蜒到了门
外,锁链似乎变长了一些。
是错觉吗?
富冈义勇钻出了温暖的睡袋,四下望去,所有人都还睡着,鬼没睡着。
灶门祢豆子爬出了白日里的木箱,正趴在炭治郎的睡袋上,一眼不错地盯着其安稳的睡脸。像是听到了动静,她翻了个身,看向唯一在睡袋外的人,“不睡觉吗”,她的眼睛中传递出如此信息。她拖着长长的衣摆几步走到义勇面前,仰着脖子去看高出一个自己的人。
义勇蹲下身与其平视,然后一只手伸出揉了揉祢豆子的脑袋,另一只手悄咪咪掐了个决,他在其耳畔用气音说道:“睡吧。”
一个偶尔能派上用场的小把戏,没睡的鬼陷入睡眠,睡着的人陷入更深层睡梦。
义勇将祢豆子放回了木箱里,要有个好梦呀。
————
夜晚的狭雾山上依旧浓雾弥漫,两个义勇推开门,拖着近三米高的蓝皮咒灵离开了木屋。
夜深露重,早春的风吹上那么几下露便结成了冰。只是行走夜路的人跟咒灵都对这种程度的寒冷没什么反应。
义勇看着路也看着锁链以及锁链两端的咒灵和地缚灵。咒灵的身体看上去凝实了许多,地缚灵则比初见时要矮了一指节,吞噬的进程在加快吗?
背后的手们死死盯住蓝皮的咒灵,他们感觉到了些许熟悉的气息,但这不足以令他们放下警惕,反而令他们加深警惕。
义勇牵住少年的自己,脑海里不断播放着自己的死状,自己似乎总在见证死亡,亲近之人的死亡,甚至自己的死亡。
他开口问道:“鬼后来有吃掉你吗?”
小义勇摇摇头回答:“没有哦。墓碑下的我是完整的,应该是锖兔及时赶到给我收尸了吧,不过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等我恢复意识时就出现在狭雾山上了。”
小义勇仰头望向长大的自己,神情肃穆,“长大的我,你会打败鬼王的吧?你会让姐姐他们一直活到白头的吧?”
几乎是诛心的问题。
但义勇也只有一个回答。
“会的,我保证。”
————
清晨时分,狭雾山几乎终年不散的云雾中传出一阵阵整齐划一的破风声。
挥刀,六个人的挥刀,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挥刀。
例行早课。
重复的、机械的动作,将挥刀的动作融入肌肉、融入血液,经年累月之下,将其化作本能,化作杀鬼的最基础的资本。
早食在火上热着,鳞泷师傅拎着木刀靠在门柱上一边注意着灶上火候一边看着门前空地上孩子们的挥剑,他的学徒,他的孩子,尽管都已经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可靠的剑士,只是在他眼里他们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知不觉中,面具下很轻易展开的温和笑颜。
他教导过十九个孩子剑术,每一个都悉心教导。他失去了十三个孩子,去除掉奇迹般回来的义勇,是十二个。他至今难以忘怀那一天傍晚看到两个女孩子搀扶着彼此走出浓雾的场景,就像是刺破黑暗浓雾的曦光落入他眼中,那是第一次因回归而留下的泪。那是他门下学徒第一次有人通过最终选拔回来,第十次准备的庆功宴终于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他曾以为噩梦到此就会结束,结果只是一次侥幸,结果第二年只回来了锖兔一个,少年满身的伤,外衣上凝固的血迹几乎结成了一层血壳,肉粉发的少年紧紧抱着一把只剩下一截手指长刀刃的断刀。
锖兔的身旁没有一直形影不离的义勇,义勇被背在背上,锖兔将义勇的尸体带回了家。
他将既是学徒也是养子的锖兔拥入怀中,拥着死亡的义勇一起,两个人的泪水浸湿了大片外衣。那是他记忆里锖兔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号啕大哭,从此少年人敛下所有的天真与不成熟,逐渐成长为冷硬的模样。
所幸那个孩子还是回来了,跨越了生与死界限奇迹般复活了。他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种心情,心绪直到现在也还是很混乱。
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他看着空地上的六个孩子,只要还活着,还能看到就好,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