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娇小姐。”
毕竟是在行军中,即使崔颜知道此行她是来捡现成的,却也不能过于散漫。捡回柳长缨后,两人不再说笑,而山一旦寂静下来,就多了一份鬼气,尤其是到了晚上,只有他们这队二十几人的人马,就更让人不安起来。
这里树木参天,野蒿都有一人多高,他们走的路也都是樵夫趟出来的羊肠小道,枯枝烂草冷不丁地碰到身上都能让人吓一跳,很难不疑神疑鬼,又看不到半个人影,更叫人心里发慌。
“这山里真的有人吗?”柳长缨不禁发问,“怎么只有风声?”
她轻声细语地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牙齿在打架。
崔颜狡黠一笑,一本正经地问她:“像不像有人在哭?”
“少吓唬我了。”柳长缨拱了拱崔颜的手臂,环顾四周,蹙着眉抱怨,“我又不是小孩子。”
崔颜笑了笑,径直往前走,将她留在了原地。
风一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又夹杂几声呜呜咽咽,吓得她打了个寒噤,抱着自己快步追了上去,“你别丢下我呀。”
一进山,崔颜带来的人就兵分几路散开了,搜寻了半天没见到半个盗匪,柳长缨也没见崔颜下令,不知他们是怎么互通讯息的。等她追上崔颜,跟着她就到了山中一片院落,崔颜坐到那棵歪脖子树下休息,掏出火折子生了一堆火,这鬼气森森的山里有了火光,才让人安心一些。她身后几间破茅屋看得更清楚了一些,柳长缨不敢独自进去,就只撑着脖子四处张望,却看不见半个人影。任谁也看不出这小院发生过什么,地上的血迹早就被大雨冲刷干净了,只有蚂蚁嗅到那甜腥味儿,一窝一窝地往这里爬。
柳长缨站在火堆旁,伸着脖子,看得眼睛都酸了,“这群盗匪是不是听说了朝廷要剿他们,被吓跑了?”她握着剑,还等着大展拳脚呢,“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到嘴的鸭子飞了。”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泄愤。她用了蛮力,那石子受力,到处乱飞,有一粒正朝崔颜的额头击去,崔颜不动声色地低头去捡柴,错开了体位。
柳长缨忙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崔颜摆摆手,让她坐下。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柳长缨这一路真是满肚子疑问,事事都奇怪,事事都不寻常。
崔颜:“急什么?”
柳长缨挨着她坐下,将剑放到一边,“那些盗匪跑了,躲个几日就会在各个山头又冒出来,像雨后春笋一样,斩杀不尽,为祸一方,你不担心吗?”
“将军,抓到人了。”来剿匪的士兵是兵部调集的,他们从前从属于哪支军队,崔颜对此一无所知,她也不问,听到有人喊,她略抬头看了过去,有两个士兵押着一个布衣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士兵道,“还查到了几封没有燃尽的密信。”
那士兵递给崔颜,崔颜略扫了一眼,冷笑道:“好啊。”
“将此人好生看管。”她收好密信,站起身来,“孤山盗匪已灭,大家随我上山幸苦,定为大家报功请赏。”
此话一出,孤山剿匪就有了定论,崔颜骑上马,收拢队伍,就要下山。
柳长缨赶紧捡起剑,跨上马,跟了上去。
她道:“你们这是尸位素餐,冒功邀赏,要是圣上问起,我定当如实禀报。”
崔颜回看她一眼,笑道:“表妹以为这是谁的意思?”
柳长缨常年受兄长熏陶,对政事略知一二,朝中各方势利盘根错节,她还真说不好这是谁的意思,但显然崔颜的意思是说她是受人指使的。
“表姐你好糊涂啊!”柳长缨恨铁不成钢,“难得的机会,你怎么能与那些人为伍呢?是我看错了你。”
她调转马头,往离开玉京的方向奔走,崔颜催马跟了上去,她可不希望柳长缨跑了,柳家将这笔账算在她身上。
崔颜问道:“你跑什么?”
柳长缨快马加鞭,想摆脱崔颜,“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为民请命,我一个白身,我不怕,我去做。”
整支队伍都听见了她说的话,那些士兵训练有素,没有侧身去瞧她,但眼角的余光都在盯着她,那一点一点幽冷的光,凝聚在一起像一把利剑刺向她,让柳长缨又打了个寒噤,差点摔下马。
崔颜哪是她这个半吊子能甩开的,追了上去,倾身拽住了她的缰绳,控制了她坐下马匹,低低地说道:“人早就死光了。”
“怎么可能?”柳长缨被滞停,并不相信,到底压低了嗓门。
“我没功夫跟你这位千金大小姐胡闹。”崔颜将马横在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不让她走,“你以为剿匪就是腥风血雨,草剃禽狝吗?”
柳长缨被诘问住,不知道剿匪难道还能不流血吗?
“虞瑛被掳的那晚,这伙盗匪就被她哥杀干净了。”崔颜看她眨着疑惑的大眼睛,继续说道,“你要是不信,不妨留在玉京等消息。”
剿匪大获全胜,天子定然是要嘉奖众人的,但她听说这伙盗匪背后有靠山,可能牵涉朝堂。
“那密信是?”柳长缨忽然问道,她不傻,反而很聪明,一点就透。
崔颜笑着说:“耐心等一等。”
崔颜牵着她的缰绳,又将她给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