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崔将军的女儿,真可谓龙心虎胆,将门之风。”皇甫婕妤又笑道,“我倒想多留你几日在我的锦瑟宫,但我怕那罗汉,就算了。”
罗汉殿原是前朝关押罪妃的地方,太平盛世,澄丰帝的后宫自然是不需要的,早年便废置了,没想到天后重新启用,关她们母女。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甫婕妤起身替她们求情:“娘娘一向仁爱,崔将军虽是武将却也懂忠贞二字,请娘娘念在他二十年戍边之功苦的份儿上,善待他的妻女。”
天后怫然不悦,皇甫诞不是来问姜孟禾的消息,而是来解救小杨氏母女的,她为何要帮崔颜呢?还不是为了气自己!
“宫闱禁地,怎可胡说。”天后冷笑,“将她们带去西偏殿,本宫还有些事关太子的话要问她们,皇甫婕妤也请回吧。”
一杆人都被遣走,喧嚣的淑女殿落入平静,只余天后与她的女官红绡。
红绡道:“皇甫婕妤丧子后,越发没了规矩,竟也敢顶撞娘娘,就不怕死后成了孤魂野鬼没有葬身之处吗?”
天后冷哼:“昨夜陛下宿在锦瑟宫,你说谁给她的胆子?”额前的红宝石轻轻晃动,手心被指甲捏出了印痕,厌恶道,“还不是陛下让她来的,陛下可真是偏爱那个野丫头!”
小杨氏母女被天后带走一夜未归,姜孟禾又跑了,很可能用她的刀入宫行刺,崔颜深感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她将蟠龙玉扔进灶堂,让壁宿扒灰也不许扒出来。坐思一夜,等至崔岚崔颢下朝归家,并未传来天子异常的消息,便匆匆赶至公主府。
长公主姜善与已故吴王姜闵一母同胞,都是柳太后的孩子。姜闵死后,吴王妃大杨氏改嫁虞国公,只留有一子姜孟禾,他就是长公主与柳太后的指望。
崔颜被安置在花厅饮茶,待姜善梳妆用饭已至午后,纵使她再焦急,此时也被磨砺得冷静下来。
“本宫昨夜听戏入了迷,今早起晚了,让卿久候。”姜善摸着发鬓上的赤金凤钗,挽着披帛从围帐后走来,语带嗔怪道,“崔小姐来得也早。”身后六位婢女捧扇端盂跟随。
崔颜起身行礼,含笑说道:“臣女方才还心似火煎,不过在公主这儿略坐一坐用些茶点又不急了。”
“哦,原是为了何事呢?”姜善请她一同入座,“你可别是为了我那侄儿来的吧?听说你与他过去出生入死,交情匪浅。可太子也是我的侄儿,手心手背难以取舍呢。”
“怎会,臣女是特来禀报长公主,吴王世子刺杀裴阁老未遂避入将军府,昨日又消失于府中,臣女十分担忧受其牵连。”崔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喉间,又道,“我母亲与两个妹妹昨日均被天后接入大明宫,恐怕天后已得知此事。”
姜善眸光转而晦涩,挥手让婢女全部退下,她府中有缁衣卫眼线,自不想被人传出刺杀裴阁老与吴王世子相关的话,以免让人以为她在家中妄议朝政。
“怎么的又不怕了呢?”姜善雍容华贵,敛起亲和,便起了威严,崔颜知这才是她正在的面目。
“天塌了总有比我高的顶着,这样想便不急了。”她拿了一块点心吃,早上太急也没心思吃早饭,这块点心正是壁宿念叨的脆须卷,香甜可口,确实好吃。
姜善因是女子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力,但在宫中身份也同样敏感。即便如此,她能获衡山长公主的封号,未婚开府,食邑不减,就能瞧出并非等闲。
崔颜到底急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冷笑道:“我听说小杨氏是你的继母,而她软弱无能并不能庇护你们姐妹,家中一切还得倚仗你这位长女。她这等无能,何不让她就受一受罪受教受教?为何急着救她们?”
“公主可知我祖母递了一件血衣进裴府?”崔颜放下茶盏,笑道,“虽然母亲与妹妹们确实不知吴王世子曾在将军府养伤一事,但因为这件血衣,如今裴阁老,太子,天后,恐怕就连天子都以为将军府与世子有所勾连。”她顺了顺宽袖,唇角扬起一抹嘲讽地淡笑,“母亲与妹妹们,位卑言轻,伤了也就伤了,死了也就死了。可若是我父亲得知,她的妻女本应在最安全的玉京等他归家,却因维护吴王遗孤蒙难而无人救扶,该多寒心啊。”她阴冷地瞧向姜善,“您说他还会不会站在世子那边呢?”
若想成事就要广结善缘,而姜孟禾在镇西边军崔山手下时,多被照拂,平安长至弱冠归来,若寒了他的心,岂不是也寒了其他人的心。
“今日早朝傅云昭停职罚奉。”姜善又亲和地笑道,“足以说明刺杀裴阁老之事天子并不想追究下去。她们只是受点折磨,不会丢了性命,你耐心等着便是,何必说得这样重,都是亲戚,伤了情分?”
不是伤在己身不知道疼,崔颜切齿道:“我妹妹年纪小,我怕她吓死了。”
“我派人看顾着便是,你看你着急什么。”姜善唇边噙笑,饮了口茶,“唉?你这些话为何不去对世子说,却跑来与我说?”
崔颜:“鬼知道去哪儿找他?”
“你看你还是说气话。”姜善道,“他人在玉京驿馆好好待着,怎么不能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