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自己已在猛虎山,再之未有确切证据指向陈肆一家,尚迷雾重重不好下定论,只安排人暗中调查。
回程途中,天色愈发阴沉,顾青山为避免大雨突至时无处躲避,调转马车方向钻进村落小道疾行。
车轱辘碾过坑洼地面,车身颠簸,楚晚宁扶着车窗,透过帘幕,望见房舍两旁的干裂农田,稀稀拉拉的几片稻苗随风摇摆,已然等了这场雨许久。
过了清水镇,老天爷总算撑不住,豆大的雨滴砸落在绿油油的稻田边,凿开的河道口,水流湍急,逃命般争先恐后地流向各地。
雨势渐大,风声呼啸,雷鸣电闪间,马儿受惊,嘶鸣着不愿前行,蹄子在地上不安地刨动。
顾青山低声安抚马儿,却也无济于事,只得在清水镇和黑松镇交界处的土地庙避雨。
刚进庙时,庙内已聚集多名村民,分作两拨,正因某事争得面红耳赤。
原本肃穆的气氛因此变得嘈杂。
楚晚宁和顾青山默契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拍案而起,声音洪亮如雷:“你们清水镇的人未免太不讲理!这河道一遇雨季就会引发洪涝,凭什么要我们将就你们将其堵紧?”
对面一名瘦高的男子不甘示弱,冷笑道:“你们真理解不了‘饱汉不知饿汉饥’这话的意思。
黑松镇因地势较低,水源充足庄稼长势好。我们清水镇因地势高的缘故,长年累积不到雨水,光靠那几条小河,根本不足以解决多户人家农田用水问题。
况且前两日猛虎山皇陵遭遇火灾,连绵着烧毁我村大片农田,还抢了我村就近一汪清泉灭火,到底是我们无理,还是苍天无眼?”
魁梧汉子怒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管它有眼无眼,反正河道不能堵。”
瘦高男子嗤笑一声,反唇相讥:“若不堵,那我们镇的粮食收成不好,来年是不是要去你们黑松镇讨饭吃啊!”
魁梧汉子高声道:“你这话讲得,如今水稻已到了分蘖期,若堵了河道,我们镇又遇涝灾,收成不好,来年也要拖家带口去你们清水镇讨吃?”
双方争执,言辞激烈。
说到恼火处,庙里的争执声愈发高亢。
楚晚宁听着双方来来回回皆因水源问题大闹不休,眉头紧拧着。
此事牵涉两镇百姓生计,若处理不当,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冲突。
“各位乡亲,可否听我一言?”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她,见是生面孔,一时竟安静了下来。
魁梧汉子皱眉问道:“姑娘是何人?为何插手我们两镇之事?”
楚晚宁抬眸看向他,道:“小女楚晚宁,是猛虎山守陵人,暂居梨花村。而今见各位因水源之事争执不下,心中不忍,故想为各位出个主意。”
瘦高男子狐疑地打量她:“你说。”
楚晚宁环视众人,从每一张面孔的神色解读更多的情绪信息。
魁梧汉子站在人群中央,眉头紧锁,脸色涨红,显然仍在为清水镇要堵河流的事愤愤不平。
瘦高男子则双手抱胸,嘴角斜斜勾着,细长的眼眸里漫着几分讥讽和不屑。不过他看似强硬,藏在小臂下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其余人围在他们后方,皆因水源问题而焦虑。
故此得出结论:庙里的这群人都是君子。
楚晚宁也不卖关子,缓缓道:“暴雨期间,黑松镇先开放河道排水,同时在水库中储存一部分水量,供清水镇后续使用。”
瘦高男子低眸,似乎觉得可行,“可悲的是,两镇皆无水库。”
魁梧汉子也略略思忖:“我们镇倒有不少山塘可储水,只是将水引到清水镇,恐怕也不是易事。”
楚晚宁最后劝说:“今日先解决眼前困境,来日之事,我们再想办法。”
依稀记得上辈子,猛虎山的涝灾和旱灾是陈肆解决的。
那时陈肆已是她的驸马,按大乾规矩来说,驸马是禁止担任重要官职的,但她不忍陈肆被别人议论是攀龙附凤的裙带官,故而去求了父皇让他施展抱负。
陈肆的方案,她上辈子有幸见过。
每年雨季,陈肆下令堵住河道,以便清水镇储存水源。
这一举措导致黑松镇在雨季时无法及时排水,洪涝灾害更加严重,庄稼被淹。
雨季过后,陈肆又下令疏通河道,将多余的水源释放,以便黑松镇排水,导致清水镇在旱季时水源不足,庄稼枯死。
陈肆当初是利用自己的官威压迫两镇百姓,按照他颁布的管理方案,两镇每年轮流着堵一次河道松一次河道,表面平衡了两镇的水源分配,但实则是未能解决两镇的根本问题,反而加剧百姓之间的矛盾。
两镇的百姓对陈肆的管理方案极为不满,收成不好,大家都是饱一年饿一年,相比往年偷偷堵水排水更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