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远动作迅速一手取剑,一手抓盔甲,面上却是淡淡笑意:“可惜今夜风渐小了。”
城外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点。
泾阳镇自北朝南,今夜风向也是如此。
城墙之上,旌旗猎猎。文卿远凝神屏息,在风中嗅到了大量马匹的味道,摩挲了一下指尖,皆是尘土。
夜里视觉受限,听觉变得更加敏锐,远方传来极低的连绵踏步声,犹如暴风雨前的闷雷。
文卿远不像身边的沈又安扶着剑柄一脸严肃,他眉眼弯弯,转过头冲沈又安笑了:“沈将军,望一切皆如你我所愿。”
乌户族的邦主昆吾早就想一举攻下泾阳镇了,只是奈何身边长老部下纷纷谏言往他三思而后行,这才拖到了秋初。
他烦躁极了,大口喝着烈酒,酒水撒了许多也不在意。
不知族人为何如此担忧惧怕沈家军。
那位与乌户族抗衡多年的沈老将军,已是垂垂老朽,强弩之末,退守至泾阳县。
那沈小将军与他多次交锋,两人各有胜负,对彼此了若指掌,根本不足为惧。
而刚走马上任的文姓将军只不过是一个曾经在边城长大的将军之后,又能奈何?
华都传回的线报不都说了吗,那人不过是一个仗着姿色上位的文状元。
论及作战,毫无经验。
此次虽然突然得了个将军的封号,明面上官升正四品,但被送至最危险的泾阳镇,不过是因为失去了皇族往日的宠爱罢了。
用大成的话,这文卿远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弃子。
自去年备战至今,乌户族可谓是兵强马壮,今年又是大丰收之年。
自己安插在华都数年的探子也终于送回消息,不仅探到文卿远此人真相,还得知了沈文二人的作战计划,粮草筹备等。
这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只是昆吾并非鲁莽之辈,他疑心极重,哪怕是自己心腹递回的消息也不轻易相信,更别提相隔千里的探子了。
第一次接到消息后,他派出一小队人马按照情报前往驻扎在泾阳镇附近的军营,没想到竟然真如情报所说,小队成功烧毁了好几个帐篷的粮食干草,还顺带抢回了一马车兵器。
只可惜自己半信半疑,派出的人手不足,不然所得武器何止一车。
昆吾打开箱子一瞧,不禁乐了:“这沈文二人,倒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嘛。” 他抓起一把长弓,在空中甩了甩。
大成那句话是什么来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三日前,华都的探子又送回情报,说因泾阳入秋,文卿远自华都带来的部下不适高山气候,不耐严寒,其已向魏昭帝禀明换防计划,与沈老将军的队伍对调部分,其中部分队伍已向泾阳县城出发。
甚至连文卿远本人也病倒了,已请命返回泾阳县,替换的将领还在赶赴泾阳镇的路上。
换防交接时刻便是泾阳镇防守最弱的时刻。
真乃天赐良机。
可惜入秋后,此地常刮大风,偏生风向还是自北朝南。
若是骑兵大军出发,无论味道声音还是扬尘,都会瞬时暴露自己军队动向。
昆吾一忍再忍,终于等到今日大风减弱了不少。
据悉泾阳镇内两军换防还未结束,昆吾再无耐心,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泾阳镇地处高原接壤山区,镇内地势平坦,一条大江自高原穿流而过,土壤肥沃,四季分明,适宜农耕。
自大成建立以来,此镇便是乌户进攻必争之地。
源于此,泾阳镇虽只是一个镇,城墙却比寻常小镇更加高大坚固。
上一次占领此镇还是昆吾父亲盛年之时。
昆吾跃跃欲试,急需一个胜仗证明自己担得起乌户族邦主的名号。
城墙上点点星火,还偶有火光移动,是巡逻的士兵。
镇内一片宁静,还不知乌户大军已到城外。
前几次进攻泾阳镇时,骑兵在城墙外的战壕处吃了好几次亏,折损了不少马匹。
再加之华都的情报,昆吾已有了经验做好了应对之策。
“哼,可惜文卿远劳民伤财挖了这么多战壕,用过几次就再无可用之机了。”昆吾得意的挥了挥手。
一队士兵抱着一批近期赶制的枕木向前,没一会儿便铺在了大军前的战壕上。
又一队士兵抬着云梯背着短刀靠近了城墙,月光下几个人影迅速攀上了城墙。
移动的火光闪动随即熄灭,几声轻微的闷响传来,城墙上陷入了一片寂静。
一批又一批的士兵顺着云梯而上,昆吾耐着性子等待。
泾阳镇城门门扉厚实如山,每逢开关需数十兵役同时拉动手臂粗的绳索,另有数十人推动城门,通力协作才可打开。
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一声短暂的惊呼,转瞬被硬生生掐断,城墙上隐约有凌乱脚步声传来。
昆吾振臂一挥,大军迅速向前,骑兵踏过枕木发出轰轰声响。
城墙上的嘈杂声骤然加剧,杂乱脚步声,兵器碰撞,惊呼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但都被一声绵延不断的隆隆巨响吞噬。
泾阳镇城门缓缓推开,露出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