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临近尾声,候在院子外的林泉已看见许多醉醺醺的人相互扶持着路过竹林的另一边。
某个时刻,在闹哄哄的散宴动静中,林泉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的声响,他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院落大门被从内推开了一道缝,熟悉的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步履凌乱。
“殿下?”
林泉连忙上去搀扶,心中却有些疑惑:三皇子身上的酒气闻上也不浓啊!跟他进去前差不多,怎么进去时还清醒着,出来就红晕漫天,走路摇摇晃晃险些跌倒的样子?
他问道: “殿下您没事吧?”
“无事。”
林舜乾揉了揉发晕的太阳穴,勉强站定,他忍着难受的感觉低声道:“你回去跟谢望景说,少庄主同意了。”
“是。”应下后,林泉犹豫道:“您是要回云沧宫,还是在飘云山庄歇息?”
没有回音。
“冒犯了。”
林泉告罪一声,抬头一看,三皇子早已紧闭双眼,陷入长梦之中。
……
一个时辰之前。
听完林舜乾的来意后,江晏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与你们合作,飘云山庄能得什么好处?”
“权、钱、名,如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少庄主难道不想分一杯羹吗?若是少庄主答应助我,日后舜乾所得,必有少庄主一份。”
“自然是想的。”
林舜乾一怔,倒没想到对方如此坦诚,他酝酿好的话一下没了出口的机会。
还有点遗憾。
“不过……”
这两个意味不详的字眼一出,林舜乾又绷直了身体,紧张地望向她。
“三皇子说的这些好处都是功成之后才能得到的东西,若是失败,这一切就成了空谈。”
他们此刻坐在凉亭中,周围银月当空、竹影绰绰,江晏青拿起桌上的酒杯,杯沿轻佻地碰在林舜乾嘴唇的开合处。
“熟悉北武林的人都知道,飘云山庄的少庄主唯利是图,从不做人财两空的买卖。”
江晏青持杯的手微微用力。
三皇子便顺着力道下意识张嘴,下一瞬,杯盏倾倒,酒液入口,几乎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林舜乾喉结上下滚动,只得狼狈吞咽。
多余的酒水顺着他唇边流下,沿着白皙的脖颈滑入衣领内,激得他全身一颤。
“咳咳咳……”
酒水辛辣,红晕如胭脂般涂满本就艳丽的面庞。
“三皇子既来找我合作,想必调查过了我的喜好,那我就当三皇子愿意为我们的大业提前支付些报酬。”
江晏青怜惜地用绢布帮他擦去唇边的酒水,似笑非笑:“可你如今可是有妻之夫,我若想要你成为我的人,三皇子又该如何?”
不知酒杯里装的是何种烈酒,酒液一入肚,林舜乾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顷刻之间颠倒。
他整个人醉醺醺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江晏青在说些什么,混沌的脑袋自主运转出了解决之法:“自然是……任凭少庄主处置。”
“云沧宫与飘云山庄同在崐州,相距不远。”林舜乾凑近了些,醉酒的语气缱绻勾人:“我就在云沧宫,少庄主既想要我,自可来寻我。”
他似是想到什么,语气骤然轻快起来:“可舜乾如今为人侍宠,于云沧宫中惶惶不可终日,想要见少庄主一面可是难事。”
林舜乾凑得极近,几乎整个人都攀附在了江晏青怀里,含着酒气的气息亲昵地靠近她的耳朵,吐出的话音难得带了些不加掩饰的恶意:“不如少庄主替我将云沧宫毁了?如此,我与少庄主之间便再无阻碍。”
江晏青凝视了他许久,才露出了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容:“好啊。”
“嗯唔……”林舜乾张着嘴,整个人不自觉向后仰。
原是江晏青又一次将斟满的酒杯贴近他唇边,见他艰难吞咽,衣襟微湿,浑身沾满了酒意后,她满意地弯起状似温柔的眉眼,悠悠回答道:“如殿下所愿。”
常意全程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瞪大了眼睛。
这……
她思来想去,还是闭上了嘴,只是在心中默默同情三皇子。
希望三殿下不要为他今日说过的话后悔。
……
“殿下……殿下?”
红绸又挂满了屋子,喧闹声忽远忽近,偏偏耳边还有人在不停地唤他。
“何人吵嚷?!”头痛欲裂,林舜乾手一甩想将耳边的噪音驱散。
“啪”地一声,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捏住。
林舜乾烦躁睁眼,却见婚宴上一身喜服的云沧宫宫主强硬地拉开他挣扎的手腕,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他。
面具下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将他钉在了原地,他甚至顾不上眼前的目眩。
“宫主……”
怎么在这?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胸前传来,林舜乾全身一颤后往下瞥了一眼,方才看见自己衣襟大敞,赤|裸起伏的胸膛上抵着一把闪着寒芒的尖刀。
他忽然觉得眼前一幕有些熟悉。
身上人半晌没出声,尖刀隔着血肉与他跳动的心脏无声对峙,于是林舜乾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宫主这是怎么了?”
一声轻笑回应了他的疑问。